哥哥的小狐狸
6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宁安曲开始叫苏朝小狐狸。 他高兴的时候会说：“小狐狸，来和我说会话。” 难过的时候会说：“小狐狸，我该拿你怎么办？” 和苏朝、小朝、阿朝、弟弟等称呼不同，小狐狸是宁安曲对苏朝的专属爱称，除了他们两个就再没有人知道。宁安曲对此小心翼翼，他无比贪婪地隐瞒着所有人，只自己独享这个爱称，并为此内心充满了糟糕的窃喜。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没劲极了，但是没办法，宁安曲控制不住自己，他就是想要‘专属’、想要‘特殊’——哪怕这是他自欺欺人得来的，他也能自我安慰说小狐狸是在乎他的。 在苏朝看来，这没有值得他在意的地方，倒不如说宁安曲那神情隐忍、自以为克制的模样，很好的取悦到了他。他看到了，就觉得有趣。 或许宁安曲称他为小狐狸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就是狡猾得像只狐狸，把宁安曲玩的团团转——苏朝的手段并不算高明，甚至还带着点漫不经心，但只要他朝着宁安曲笑一笑，对方就心甘情愿为他脑袋发昏。 尽管地处两个城市，但每逢长假宁安曲都会回家一趟，一开始宁父宁母还笑呵呵的，后来太忙了只能打发苏朝去接他。机场外人来人往，苏朝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原先稚嫩的少年成长了许多，他眉宇间仍有些青涩未满，身上有着一股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独特魅力。 只是看着他，宁安曲就有些痴了，多日未见的思念并不是几个视频电话就能够缓解得了的，如今看到苏朝，他不觉有些眼眶发热。 但这事要让苏朝知道的话，他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不管在外表现得多么活泼，他多多少少有些冷心冷情，从不会那么去在意一个人。 苏朝的性格是有缺陷的，从前他和宁安曲一起，可以说是年少懵懂，好奇心旺盛，但是时至今日，苏朝还没断了和宁安曲的关系——他追求着这种不容于主流的刺激，并且不打算加以改正。 学校里也不乏有人追求苏朝，其中有男有女，但他总觉得差点意思，提不起精神，因此大家都以为他专心学习，没有恋爱的心思。宁安曲怕惹苏朝厌烦，从不过问他这些事情，但总会去问他认识的学弟，知道他没有和别人谈恋爱的时候才会松一口气。 但是就算苏朝和别人谈恋爱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宁安曲在苏朝面前，向来是没有哥哥威严的，他管不住苏朝，要是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处理，他更怕自己和苏朝连兄弟都没得做。 “高考后到我那边上大学？” 出租车上，宁安曲和苏朝聊天。 苏朝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应了一声。这件事宁父宁母和他商量过，他们觉得到时候宁安曲可以就近照顾他，苏朝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有拒绝，宁安曲这次一问，是为了再次确认。 宁安曲勾起了唇角，看了一眼苏朝的手机界面，问道：“你在玩什么游戏，要不要哥哥和你一起？” 苏朝一分心，操纵的角色被敌人打死了，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压根没有注意宁安曲说了些什么，“你别说话。” 周围瞬间清净下来，宁安曲发了会怔，过了一会才拿起手机，搜索起苏朝玩的是什么游戏。 苏朝高考这段期间宁安曲过得并不好，他操心苏朝的生活，忧心苏朝的成绩，甚至还想着放下学业过来陪读——苏朝一开始还算平静的拒绝，后来烦了，干脆把他拉黑，吓得宁安曲不敢再提这些事情。 最后他只能苍白无力的一遍遍暗示“不要早恋，你有什么需求的话，哥哥都会满足你”。 …… 他搜出来的那款游戏里，苏朝分明和别人挂着恋人关系。 宁安曲知道苏朝的个性，他冷漠得厉害，又自私又娇气，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喜欢上一个人。可是他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网络上骗子又多，宁安曲担心他受到伤害。 可就是因为太在意了，宁安曲对待苏朝的时候总是束手束脚，下不定狠心。他曾经也是一个肆意飞扬、有些叛逆的少年，现在却折了自己的傲骨，毫无尊严的祈求着苏朝的关注，他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卑微到尘埃里，只为了能够留在他身边。 宁安曲老早就知道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小狐狸是个荤素不忌的主，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把他这个哥哥玩弄于股掌之间，现在临近成年了更加是变本加厉。 他拿他没有办法。 宁安曲的心里有一把野火在激烈燃烧着，然而这火焰落在苏朝身上，却只是一点柔和的火星——甚至只是温暖不带半点炙热的。 “我考上x大了。” 苏朝打电话给宁安曲报喜，“到时候记得请我吃大餐！” 他在宁安曲面前总是这样娇纵，明明是他自己的喜事，却叫宁安曲请他吃饭。 然而苏朝卖起乖来，又是宁安曲心中最可爱的人，不需要对方费心，他自己就能调节好情绪，继续做苏朝那个温顺可靠的好哥哥、任劳任怨的地下情人。 可是苏朝这一次太过分了，宁安曲心里痛到麻木，一阵阵寒意透入骨髓，他只觉得窒息。 “阿朝啊？” 宁母笑着说，“他和同学旅游去了，高考完了放松一下心情。” 可是为什么，偏要瞒着他？ 是觉得他太缠人，知道了会求着和他一起去吗？ 还是说，苏朝骗了他们，他不是和同学去旅游，而是去见他的那个网络情侣？ 宁安曲死死咬着牙，似乎是脸上的表情太过狰狞，吓到了一旁的宁母，她忧虑地看着宁安曲，小心翼翼地问：“安曲……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宁安曲拽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像是感觉不到痛处一样，煞白着一张脸，勉强对宁母露出一点笑意，“没事……妈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他在宁母担忧的目光下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给苏朝打了个电话。 “哥？有事？” 苏朝的声音依旧轻快明亮，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过得不错，或许他的生活里没有宁安曲的参与反倒会更好。 毕竟宁安曲是个卑劣的引诱者，他将苏朝引上了歧路，甚至现在都不想放手。 可是他怎么放手？！至从苏朝和他开始不正当关系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放不了手了！ “你在哪里？” 他声音沙哑的问道。 “你到家了呀？” 耳边传来苏朝那没什么语调变化，依旧轻快的声音。 “你在哪里？！” 这一次，宁安曲的声音不由得带上了怒意，他抛弃了以往的温声细语，厉声喝问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响起了苏朝似是不解的声音：“宁安曲，你怎么了？” 他好像只是单纯的疑惑宁安曲为什么生气，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做法让对方伤了心。也是，在苏朝面前，宁安曲从来都不会大声说话，更别提和他红脸生气。 宁安曲甚至听到苏朝兴致勃勃的问：“你是在生气吗？” “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宁安曲萧索地说，他似乎一下子就衰颓了下来，声音了无生趣，“玩弄我，真的就那么有趣吗？” “你到底去了哪里？真的和你同学出去玩吗？！你明明知道我要回来，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你就这么讨厌和我在一起吗？” 似乎是被他怨夫的口吻扫兴到了，苏朝没了和宁安曲说话的兴致，他淡淡道：“随你怎么说吧，你这样可真没意思。” 他挂了电话，宁安曲愣住了，他手指哆嗦着再给苏朝打过去，却只听到一阵忙音。 一连几天，宁安曲都没有得到苏朝的消息，宁父宁母看出来了一些端倪，可是看着儿子茶饭不思的狼狈样子，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们帮忙询问苏朝的行踪，宁父宁母的电话，苏朝还是接的，但是他却拒绝告诉他们自己在哪。 “让哥哥冷静一下吧。” 他这么说。 宁安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关注着苏朝的消息。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他早就知道自己抓不住他的小狐狸，不能强迫他、不能命令他，如果苏朝要离开自己，宁安曲完全没有办法。 他看着苏朝传上社交工具上的照片，他和一个陌生男人笑得眉眼弯弯。宁安曲自虐般刷新着苏朝的动态，目光恋恋不舍的流连在少年白皙的面孔上。 “我的……小狐狸……” 他的手机上突然刷出一条交易记录，苏朝绑的是他的亲属卡，但是之前并没有支付信息传来，宁安曲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发现是附近的奶茶店名字。 或许这是苏朝的和好信号。 抱着这样的念头，宁安曲匆匆打理好自己，他循着这些破碎的信息赶到奶茶店，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的宁安曲满眼红血丝——他看着在日光下越发显得眉目如画的少年，只觉得原本抽痛着的脑袋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人群往来如流水，宁安曲不是没有遇到更好的人，只不过再也没有人能够像苏朝那样让他心动，他的心早就丢在了苏朝身上，再也找不回来了。 宁安曲脸色苍白，唇瓣抖动着露出一个无力的笑，“你就玩弄哥哥吧。” 他的眼泪簌簌地掉在苏朝指节上，让对方有些不适应的弯曲起了手指。 宁安曲早就不像年少时那样横冲直撞，可是对待苏朝，他又是一如既往的执着倔强。 但是不管如何，他都不曾后悔遇到苏朝，或者说，能够遇到苏朝，那真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 宁安曲颓唐地坐在苏朝身边，脸上却贴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 被娇纵着长大的小狐狸把冰饮料递给他，苏朝双手合十，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 “哥哥，你不要生气了嘛。” 原本以为死寂的心脏又重新恢复了跳动。 就好像春回大地，万物开始复苏，宁安曲无法抑制这由心而发的悸动。 他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但他知道，他早就完了。 在看到苏朝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无药可救，只能卑微到尘埃里，求他看他一眼。 可是小狐狸从来都不是会心软，同情别人的绵羊，他长相虽软，心却非同一般的冷硬。 宁安曲已经看到了自己无望的未来——这种事情未来也会发生，他对此毫无办法，只能在一旁无力的看着苏朝在其中满足自己的乐趣。他可能会看到苏朝对别的男人笑，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可是宁安曲太没用了，他管不住苏朝，甚至只要对方对他笑一笑，他就会摇着尾巴贴上去。 这太没用，但是没办法，只要苏朝给他一点甜，宁安曲就能从其中汲取到无限的勇气。 他眼眸里又亮起了一如既往的执拗感情。 不求你爱我，只求你不要抛弃我。 所有的偏执爱恋，都只为你。 看到宁安曲重新被注入活力，苏朝的关注点就不再放在他身上了，他又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这个世界上新奇的事物那么多，他本来就不会一直待在宁安曲身边——这一点，对方应该有心理准备才对。 这样想着，苏朝歪了歪头，他眉目含笑，振振有词道：“男朋友是男朋友，哥哥是哥哥，不一样的嘛！” 他朝着宁安曲眨了眨眼睛，笑得露出了两颗虎牙，看上去天真烂漫极了，说出的话又那样残忍无情。 “哥哥放心，只要你听话的话，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这段关系里，游刃有余的永远都是苏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