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

    part133

    不害怕一眼望过去不剩任何颜色的未来。

    不害怕再也见不到你的明天。

    “对不起，我不知道……”

    耳边的声音在发颤。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暮颜死死地咬着月初习环抱住他的手臂，身体因为应激不停地颤抖，手脚发凉。

    “不是你想的那样……”

    耳朵嗡鸣，暮颜发疯时那些语无伦次语气却又毒又狠的指责不断在耳边回响，不断轰击月初习的理智。

    “颜颜，对不起，求求你别这样……我放你走。”

    月初习抱着暮颜，刚历经过一场风暴，他脸上挂着彩，被暮颜打破了的嘴角看得周围的保镖敢怒不敢言。

    跟他们同场的那些人得了补偿也体谅这对有一方出了精神问题的不幸情侣，观影厅清场起来很顺利。

    暮颜歇斯底里过后精疲力尽地瘫倒在月初习怀里，月初习的眼神里蓄满了悲伤，他低头看着暮颜，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暮颜的脊背。

    那个他们未看完的故事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走上了不该走的路，年轻的老师站在礼堂里，全盘接受了所有的冷眼，唾骂，羞辱。

    他揽下所有罪名，丝毫不提和少年的两情相悦，最后在狭小的房间里上吊，自杀谢罪。只为了不让他一眼爱上的少年背负那样灾难般的罪名，背德，同性恋。

    他用生命去保护的那个少年最终也没能逃过世人对他们这些异类的恶意，少年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流言蜚语中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曾经溢满了光亮的双眼做了老师的陪葬，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漠然麻木，封闭了灵魂的眼。

    一如今天暮颜的双眼。

    月初习一直试图给暮颜讲这部电影的故事，讲这部电影获得的荣誉，讲朝颜获得的荣誉，不知道暮颜能听进去多少，他没有想到方凯会把尺度拍得那么大，毕竟在他们国家，同性恋的处境才刚开始得到社会关注，依旧非常敏感。

    摸着暮颜柔软的头发，月初习说了很多话暮颜还是毫无回应，连最近会偶尔跟他对视一瞬的进步也全都清零，不安难耐，看见暮颜眼尾通红的样子，他低下头想去吻他，暮颜在被他覆上双唇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月初习倒吸一口凉气，嘴唇上鲜血直流。

    没有考虑到这种题材对暮颜来说是种刺激确实是他的错，但病中的暮颜显然把他当成了故意让朝颜拍这种裸露戏拿朝颜取乐的恶人。

    他总算感受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旁边有人递给他手帕，看着月初习脸上唇上的伤，忍不住劝：“boss，您先把颜少爷放开吧，他现在生病了，很危险……”

    “没事，”月初习苦笑一下，“他只是生气了，平时不会这样。”

    那人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月初习已经把暮颜抱起来淡淡地说了一声：“回家。”

    这晚暮颜一直对月初习排斥到了极点，月初习把暮颜抱进水里，伸出捧了沐浴液的手触摸那具赤裸的身体时，暮颜反应很大地直往后退。

    浴缸很滑，月初习眼睁睁地看着暮颜摔进水里，他扑上去想把人抓住，暮颜却以为他要伤害他，在水里激烈地挣扎着，往他身上脸上毫不留情地挥拳头。

    最后一个呛了水咳得像要把肺吐出来，一个红着眼睛默不作声地把人扶起来，把暮颜带去淋浴室开了温水冲洗，不敢再抚摸他一下。

    他开始考虑他们的关系该何去何从，白灏曾经告诉他，暮颜第一阶段的治疗首先是要让暮颜恢复自我意识，脱离那种封闭成一潭死水的状态。

    暮颜逐渐恢复自我意识后是什么样子的，白灏没说，作为一个局外人，白灏需要根据暮颜的表现来制定治疗方案，但月初习知道。

    月初习知道暮颜会变成什么样子，暮颜手腕上那个缝着线的伤口愈合了大半，依旧狰狞可怖。

    他睡在离暮颜很远的床的另一边，心脏钝刀割过似的作痛了一整晚，直到夜深了，月初习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叫了一声：“暮颜。”

    听不见任何回应和响动，月初习才敢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挪过去，从暮颜身后把暮颜揽进怀里抱着。

    卧室里的暖气定得很适宜，盖上被子温度刚好，暮颜的手脚却是冰凉的，月初习小心地用暖热的掌心包裹住暮颜的手，覆上了暮颜赤裸的身子，用小腿去温暖暮颜冰凉的双脚。

    暮颜窝在月初习热乎乎的怀里，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目光冷漠茫然。

    男人抱住他以后没了别的动作，暮颜悄然绷紧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被寒冷和自我厌恶的负面情绪折磨得不能安生的身体随着这一点松懈，一下子再也撑不下去了，暮颜本就难以运转的大脑昏昏沉沉的，他很快在月初习怀里困顿熟睡，没有任何精力去思考他依赖上了月初习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