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朱雀国 南宫无忧 道是有情还无情

    朱雀国，紫宴城。

    自正面爆发冲突，以殷旭负气离场之后，殷旭和彭飞便都不来了，所以这几天也都各自相安无事。除此之外，变化最大的便是：

    大皇子与二公主的关系。

    对于南宫无忧来说，他照常在清晨受着寒风，而倾华公主却不再用他折膝，他从一个垫脚的小太监晋升为掀帘的侍卫，自是落得轻松。

    这日，他一如既往来到凤翔宫“点卯”，出来的却是一个宫女，清俊面容，窈窕身段，向他拂了个身，不卑不亢地说：“公主今日身子不大爽利，便不去学堂了，劳烦殿下还来这里一趟了。”

    却是与他最为生疏的梅香。

    他点了点头，面上出现恰到好处的担忧，并适时地表达关心：“既如此，晚些时候我再来拜访吧。”

    说罢，他转身离去，眸中掠过一丝光亮。

    此乃天赐良机。

    倾华头上的翠翅金雀玉搔头，与她精致华美的裙裳一般，变着花样翻新，每日皆不同，那一夜，衔着虹灵珠的金步摇，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也许，这是进一步侵略她私人领地的时候了，进入她的闺房，在少女的梳妆台上，是否有那一副金步摇，又是否能找到虹灵珠？

    秘密着工匠打造的金步摇，应是差不多好了。

    黄昏日暮之际，他随周羽来到将军府，在演武场切磋了一番，以交流武艺。两人路数不同，却打得有声有色，有来有回，一个是稳扎稳打的正牌风格，一个是身法飘逸的洪雅风格，一个用剑，一个使刀，一个如武林宗师之雏形，一个若白云苍狗之多变。

    周羽将木剑一撇，耍得酣畅淋漓，以红巾拭面，少年笑声清朗：“殿下的功夫越发精进了！”

    “这武功招式有些许的熟悉，”南宫无忧弯了弯唇，“教你的师父是？能否为我引荐一二？”

    “这都被你给看出来了，是天罡剑李伯生。”年纪尚轻的将军之子苦笑，“师父他老人家在白虎国呆腻了，便四处云游、浪迹天涯，因豪放不羁，用钱无所顾忌，到了朱雀国时，已穷得叮当响，走投无路之时，看到我府上张贴的招募武术师傅的告示，变成了我的师父了。”

    “以周兄对尊师的了解，不知我能否有幸成为你的师弟？”

    “殿下这般天赋卓绝之人，师父他笑醒了！”夕阳下，两个少年击掌为誓，“荣幸之至！亦是羽之荣幸！荣幸之至！”

    ‘我感觉我在看武侠欸……’北辰珏45角望天。

    ‘想出来吗，小哥哥？’南宫无忧含笑问道。

    ‘算了，明天再说。明天不是放假吗？那时我要吃点心！’

    话说到这里，告一段落，他问身旁意气风发、红巾俊秀的少年，状似无意地提起：“周兄，我托你帮我做的金步摇，如何了？”

    “噢～！”周羽猛地一拍脑袋，“殿下你不提这事，我差点忘了！你来的也正是时候，匠人刚打造好，正要派人送到你殿上呢！二公主也真是小家子气，非要为一件无关紧要的饰品为难于你，还要你做一件一模一样的赔她！”

    他愤愤不平地说，完全是为自家兄弟打抱不平的气势。

    “除了二公主，你也要注意殷旭、彭飞二人，虽说他们武功不及你，但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在暗地里又筹划什么歪主意。”

    南宫无忧点了点头，又谢过了，告辞而去。

    周羽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击掌感叹道：“殿下之风仪，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珠玉在侧，觉我形惭。”

    南宫无忧叫尚食局明日将京八件送来。

    正到半路，遇到庄后的女官夏露，夏露急行几步，近前来问道：“正找殿下呢，殿下怎么不来凤翔宫，有失信用？公主等了你半晌不见，更觉郁郁寡欢、胸闷气短，庄后叫我找你，谁曾想你却在这里？”

    纯是巧合，他却是不信的。

    他谦逊地回道：“因身体不适，不好空手前去，因携周羽探讨手信之类，不想耽搁了些时辰，劳烦夏露姐姐回信，待我备好了手信，定当前往。”

    “何时？”

    “……后日必当……”

    夏露当即打断：“太晚了，公主等不了那么久。”

    “那便定在明日酉时……”明日酉时之前，周羽的金步摇应该已经到了。

    “如此甚好，”夏露欣慰地笑了，“殿下身为兄长，应对血脉至亲的皇妹，给予足够的关心。”

    南宫无忧低低地应了声是，仍需继续隐忍，两人分开，回到昭阳殿途中，他在脑海中轻声问道：

    ‘小哥哥，明日酉时之前，都借给你用，可好？’

    ‘你不必如此，我自当全力支持你关心妹妹，’北辰珏语重心长地说，‘我一直以来，也想有个妹妹，妹妹可爱又贴心，我情愿爱她护她……’

    关心？不不，他此去并非关心，而是别有用心。

    小哥哥好像误会了他，他对所谓的皇妹，看法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不过就是一个性格恶劣的、被宠坏了的小女孩而已。

    ‘这样吧，我们约定好，从后天开始，’北辰珏提议。

    他心照不宣：‘……酉时以前归我，酉时以后归你。’

    前者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约定：“一言为定！”

    翌日，酉时。

    现已是黄昏，凤翔宫内，南宫无忧携手信，登门拜访，开门迎接的是梅香。

    而从南宫无双的角度，从殿外进来的兄长，满载了夕阳洒在他身上的光，纤长的睫毛像是蝉颤动的金翼，丰姿冶丽，举世无双。

    心儿又不听使唤了。

    “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南宫无忧将礼物递到夏露手上，于她身旁坐下，关心地问道，“不会是害了温病了罢？怎么，御医没给开药么，到这时候脸还发烧呢。”

    他执了长袖，抬手在她额上轻触。

    “回大殿下，御医已给开过药了，喝过药后公主精神短少，饮食懒进，晌午时分又来过一回，有点午后发烧。”梅香沉稳地将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是何方子？”

    “……是右归饮。”这回，夏露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道。

    “右归饮非用来退热，乃是用来温补肾阳，填精补血。”南宫无忧略感讶异，他看向少女的芙蓉桃花面，“二皇妹这是……？”

    他心底模糊地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不敢确定。

    心知自己惹了祸，夏露眼观鼻鼻观心，却是再也不说话了。还是梅香找补了一句：“殿下不必恁多问题，现在天色不早了，娘娘还未回来，不如就留下来，陪公主用膳？”

    他略显为难，应他昨日的要求，尚食局将糕点送来了，他与小哥哥特地交换了身体，由小哥哥负责吃个够。到现在，饱腹感仍未消退。

    “魂淡哥哥！”

    倾华公主恼羞成怒，兴许是因为心底的尊严与傲气，她不愿承认自己青涩的爱恋，更不愿承认自己心悦于曾经的竞争对手。

    对方为难的表情，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亏她为了今天这场来访，满心期待地将闺房布置，满心欢喜地将尚食局嘱咐，又唯恐母后威仪，特地将母后劝出。

    此时看来，又是何等的可笑！

    她的容貌，她的才气，以及她的傲骨，都绝不允许。

    “皇兄，”倾华公主倚在榻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露出绣花鞋窄窄，她语带挑衅，“赏你脸不要，最近本公主是否待你太好了？”

    “别把自己看成个人物，”纤纤五指捏起皇兄的脸，她眼神如幻似烟，嗓音轻柔，“你真以为你能赢得了我吗？父皇就是个花瓶摆设，真正掌权的是母后，母后已教我一些朝中事务了，连凤印都能拿来把玩……”

    “着人，将本宫凤印取来！”

    梅香瞳孔微张，而夏露已殷勤地去内间取了。

    那凤印通体玛瑙，晶莹剔透，方方正正，上盘一只凤凰，美轮美奂，衬在肌肉玉雪的手中，相映成辉。

    小少女柔弱无骨地倚在他身旁，素体馨香，钗鬓摇动，媚眼如丝，南宫无忧被抚着脸，看着那手，看着那玉，甜丝丝又暗含着恶毒的语声传入他的耳中：

    “兄长，你看，是我美，还是玉美？”

    北辰珏直面美颜暴击，这美人胚子时便如此，足以想见，长大以后定然是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绝代佳人。

    两人挨得这么近，他都能看到少女白雪软腻、吹弹可破的面容，眼神又纯又媚，声音又轻又柔，像带刺的玫瑰，又像带毒的罂粟。

    蛊惑人心，明知不可为之，却甘愿沉溺其中。

    这时，与倾华公主的距离骤然拉远，海拔陡然提高，南宫无忧猛地站起身来，公主始料未及，那沉重的凤印在她娇小的手掌中滑了一下，竟摔倒了地上！

    梅香、夏露瞪大眼睛。

    南宫无双如梦方醒，她怔怔地望着缺了一角的凤印，脸色变得苍白。

    殿内诡异地沉默了五秒，倾华公主像是被吓傻了，都没做出任何反应，她花容失色，整个人都惊慌失措起来：“完了、完了，母后、母后会……”

    她慢慢地看向两个宫女：“反正现场也没人，不如你们……”

    她们意识到公主的未尽之意，吓得血色尽失，忙跪趴在地上，磕头求饶：“求求公主饶了我们罢！”

    瞳仁中闪过一道不明的光，南宫无忧从从容容地鞠了一躬，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来：“我有一法，可使公主免受责罚，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倾华迟钝地对上他的双眼：“……你有办法，哥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