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安抚痛苦的手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迷惘，一个紧张。

    “是我考虑不周。”沉默许久，孟安沅懊恼地用力咬住下唇，“虽然不是很频繁，但军方还是会搜查我们住的地方，看来把你锁在家里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程……那个人应该不会为难你，不过他做事从来不会敷衍——他们问你什么了？没有暴露身份吧？其他人有没有刁难你？”

    她心里一着急语速就快，说到最后男人听起来甚至有点吃力。他稍作回忆，开始依次回答：

    “问我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和你是什么关系。身份应该没有暴露，你也知道，纯血统人类好像没有辨别我们身份的办法吧？其他人没有刁难我。”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们的？”孟安沅忽然很好奇，好奇他如何单枪匹马应付一堆陌生人。

    “我说我是你弟弟，来这里是为了探望你。”叶晗的嘴角牵起一个笑，“我认为他们相信了。还有，那个叫gchi的男人一直盯着我看，表情很奇怪。”

    “不用管他，他工作起来就是那个样子。唔……我好像确实有个远房表弟。”女孩皱眉沉思，“如果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异形特征，目前人类确实无法准确辨别类人异形。但我不清楚军方这方面的研究有没有新进展。”

    “如果有，我们现在就没法在这里聊天了。”男人接上她的话，“是不是？”

    “是。如果有，你早就被他们控制起来了，我也会因为没有把你上报而被处罚。”孟安沅点头，发现他冷静得出奇。难道他一点都不害怕？

    “你不害怕吗？”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害怕？”男人摇摇头，慢慢拨弄着手里的菜叶，“孟小姐，我之前经历过非常痛苦的事。在那之后，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死亡，都不会再带给我同样的痛苦。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但是我不能连累你。”

    孟安沅听得出神，此时不由抬头望着他。那张脸还没有完全脱离少年的轮廓，露出的却是十足的成年人的神色:看似平和，所有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都被压在水平面之下。

    “他们应该没有怀疑我，至少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我不是人类。所以，孟……”

    说到一半男人噤了声。女孩踮起脚尖，用手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他并不熟悉这个动作，但还是本能地从中感受到了安抚意味。于是他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地任她抚摸……然后在她收回手的时候，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叶晗低头望着她，胸中涌起一股陌生的、难以形容的奇妙感受。她的手纤细而柔软，他忍不住用指尖摩挲了几下。

    “没关系的。”女孩没挣扎，就那么让他握着。她也望着他的眼睛，“其实你不会连累我。虽然我弱得很，但边境安全需要全体能力者来维持，就算犯罪，也不会受到很严厉的刑罚。”

    “那很好。”

    “所以……你不是说，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吗？”她的声音软下来，“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来到这里，只要你好好听话，不去伤害别人，我就会保护你。所以你以后也要听我的话……好吗？”

    男人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动了动，又慢慢收紧。他欲言又止，双眼缓慢地眨了一眨，点头。然后他松开手，露出笑意:

    “好。”

    孟安沅也回他一个笑，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她有些冲动了。

    她问过他为什么要离开部落。答案也在意料之中:异形不会把人类的孩子当作同类。于是趁着前些天部落和人类军队发生冲突，他趁乱逃离。

    他没有过多提及过去的经历，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说了实话，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始对他产生怜悯和保护欲，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人类和异形之间不应该产生后代，因为双方千百年来都是不同的生物，互相之间始终充斥着猜疑和敌对。在这种背景之下出生、又在异形的部落里长大的混血儿，究竟会被纯种异形们怎样对待？

    他口中的“痛苦”……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