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
林菁最近状态不太好，跨年时和时柒去看烟花，爬山爬到半路不愿意走了，躺在石凳上打盹。 他的小腿有点抽筋，挂在时柒腿上让他揉。 夜里的山上有风，往棉袄缝隙里钻，林菁畏寒的缩到时柒背后，把脸贴到他的衣服上摩擦。 “很困吗？” “嗯……但想看烟花。” 时柒给他把棉袄的拉链拉到头，把绒毛帽子扣好，摸摸他的脸，距离上次见有半个月了，他的脸又长了好多肉。 穿着白色羽绒服像坨融化的糯米滋，夜风把脸吹得红红，他的情绪低落，路上看见小摊小贩也不想吃。 还变得很粘人，走着路都不许放开手，把他的手抓得很紧，然后一起团吧到口袋里，身体也得贴住。 有点像冬眠的猪。 时柒把他抱到怀里拍打着哄睡，小胖子在他怀里扭几下，黏糊糊的声音，“放烟花了叫我……” “好。” 时柒把他抱得更紧，下巴抵在他的头顶。 来山顶跨年的人不多，大都是年轻人，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抱团取暖，耳边有说话的唏嘘声，还有风吹的动静。 时柒掠开林菁额前的发丝，突然觉得干涩，他的胸腔像憋了一口气，连心跳都变得困难，一双眼涨满红血丝。 他睁大眼看清楚林菁的睡颜，风吹得好大声，袭裹了全身，时柒很想带着林菁离开这里，跟着风行走，到哪里都好。 林菁睡得很香，静谧乖巧，嘴角挂着喜悦的笑容，手还握着他的尾指，不知道有没有做梦，笑得这么开心。 耳边爆发一阵尖叫，而后人们喊着新年快乐，纷纷点亮手中的仙女棒，还有人准备点燃烟花。 林菁也被尖叫声吓醒，看到一双红红的眼睛，他被浓郁的悲伤包裹，连看烟花的心情都没了。 “不要伤心不要难过。” 他摸上时柒的脸，试探着碰碰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难过，这么沮丧，却不会哭。 妈妈说只有小孩子想哭就能哭，大人是不能哭的。 林菁抱住他的脑袋往怀里按，像时柒平时对他做的那样，抱一抱亲一亲烦恼就跑了。 “我希望你不要难过了，我要许新年愿望，十七开心快乐，健康长大。” 他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热乎乎的哈气和甜滋滋的声音，“我偷偷告诉你，就等于没有说出来，愿望依旧会实现。” 天真的傻子，连说的话都这么傻。 时柒想咬死他一了百了，可他又舍不得，林菁一定会哭，指责他咬疼他了，闹别扭的跑。然后他又要去哄，小兔不要哭…… 这太诡异了，时柒闭上眼抱住他，任凭他红彤彤的嘴一直说。就是不想理他。 烦死了烦死了，林菁就是意外的化身，他的出现带来多少分割和岔口，切不断的乱麻绊住他的脚。时柒想带着乱麻走。 “新年快乐，小七。” 林菁亲亲他的嘴，从他怀里钻出来，张开手臂迎着风向前走。 时柒伸手去捞，捞到一手空气。 他看着林菁越走越远，点燃几根仙女棒，高兴的望着手中的闪烁，他的注意力全在烟火上。 他的眼睛又大又亮，冒着亮光，眼里什么都有。 时柒呼吸不畅的解开领口的扣子，靠在林菁靠过的椅背上，他眯着眼看林菁，害怕那抹圆圆的身影不翼而飞。 “十七，来和我一起玩嘛！” 林菁拿着仙女棒跑回来，小窝里盛满光。 时柒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站起来，为他挡风点火，多点了两根仙女棒，递给林菁玩。 “来，你也许个愿。” 林菁把仙女棒高高举起，表情很期待，额头上的发丝被风吹起，一张小白脸又圆又可爱，时柒很想亲他。 时柒一直看着他，突然咳一声，“许完了。” “啊？” 林菁傻呆呆的露出几颗小牙，好奇的凑上前，“你许了什么？” “许你越来越胖变成一头真的小猪，那样就不会乱跑了。” “喂！” 时柒没给他发作的机会，搂过他的肩头往崖边靠，这时候人群纷纷前进，紧紧挨住栏杆。 “砰！” 林菁被巨大的声音吓得捂住耳朵，瞪大眼睛抬起头看天，一时间天边火色的烟花照映在他的瞳孔中。 烟花很美，从集中明亮的团火散作微黯的数颗星子。 他的脸被烟火打照的明亮，像镀层微光，笑容都充满灵动感。时柒握住他的手，也跟着笑起来。 烟花很短，量大速度快，像转瞬即逝的流星和小孩高涨的情绪。 人们下山前一起留影做纪念，林菁羡慕的来找时柒要，“大家都拍了，我们能不能也拍啊？” “我没拿相机啊。” “手机，手机。” 时柒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二话不说对着林菁的傻脸连拍几张，林菁扬起脑袋比pose，无一例外都是小树杈。 嘟嘴和小树杈或者噘嘴和小树杈。 “咱俩一起拍，一起拍。” 林菁激动的拍打他，揪着他的衣领让他弯下腰，将手机摄像头调为后置。 时柒脸木木的，板的和雕像似的，俊美的五官都发挥不出来作用，林菁贴着他的脸，表情不比刚刚活泼，多的是抿嘴的羞涩。 拍了几张大头贴，林菁也不再强求，腼腆的说他也想给时柒拍几张。 “我有翻盖手机，也可以设壁纸的。” 林菁找出自己白色的小手机，女生款式的。 “好丑啊，有什么好拍的。” 时柒抢他手机，一只手挡脸，催促他快点下山，不然把他丢山上喂狼，扬言狼最喜欢吃小胖猪了。 林菁也不恼，跑来跑去给他拍照，要他比个耶，说那样和他最配了。 “真的好好看的，我设成壁纸了。” 林菁不理会他的絮絮叨叨，把时柒的死人脸框在手机里，时柒探过头看，被自己恶心到了。 “你看了不做噩梦？” “什么？那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天天做噩梦吗？” 林菁无语，对他翻个小小的白眼。 两个人手牵手慢悠悠沿着来时的路下山，走到半山腰林菁喊困，时柒把他背起来，用围巾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林菁枕在他的肩头迷迷糊糊的说话，说他在学校做了什么，他把第一篇作文写完了，写的时柒。说他学会一道新菜，以后做给他吃…… 他说一句时柒嗯一声，说话时有白气围绕，他的眼睛变得迷蒙，他想一路走下去，走到天亮都不下山。 背上沉甸甸的，林菁就该多吃点，沉重柔软，像发酵的面团挤满他的心房，不留一丝缝隙。 林菁醒后喝了点粥，还在喊肚子疼，粥不喝反吐，吐了时柒一身。 “好疼，肚子……” 林菁眼角挂着泪，挂在时柒身上难耐的蹭来蹭去，时柒皱着眉查手机，一边倒杯热水让他喝。 各种夸张的疾病和说法都不符合，只剩下一条怀孕了。 时柒赶紧抱起他给他换衣服，手指发抖，动作重了些把林菁弄得直喊疼，套了两件毛衣和羽绒服后时柒才停手。 “林菁，你好像怀孕了。” “嗯。” 林菁点点头，并不惊讶，抱着肚子摸摸然后钻他怀里去。 五六点医院值班的医生还不多，妇产科只有几个医生坐诊，林菁被带去抽血化验，面对冰冷的细针，林菁又是咬牙又是皱脸的。 化验结果不出所料，三周了。 林菁拿着化验单左看看右看看，指着黑漆漆的b超照说，“这是宝宝诶。” “哪看得出来。” “我能感受到的。” 林菁把纸按在胸口，闭上眼睛轻轻的笑，时柒坐在廊椅上看他，视线转向他的肚子。 那里还平平的，除了一坨小软肉外没有任何特征证明下面有条生命。 对于宝宝的降临时柒没有想法，不同于其他孩子，那是他和林菁的孩子，他的身上流淌林菁的血，他就得产生新的一份爱去对他。 “就这么喜欢？” 林菁回去的路上还在看化验单，脸凑在纸上把每个字认真读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 “喜欢，好喜欢。是我和你的宝宝诶，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时柒别过头不语。 林菁嘴里的永远在一起说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对着他。没想到这次换对象了。 时柒没有带他回时家，开着车回小平房，小平房通暖气后勉强有家的温暖了。 听取医生的建议是让林菁不要有太多运动，他的身体特异，还有点疾病，安胎很重要。 林菁还沉浸在有宝宝的喜悦中，收衣服都哼个小曲，时柒走过去问他，“你要不要在家里休息，学校那边……” “嗯。” 林菁马上同意，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动不动犯困，胃口还不好，如果非要待在学校，是对宝宝的不负责。 “你可以陪着我吗？” “好。”时柒看着他，“如果我离开我会告诉你的。” “要赶紧回来。” 林菁握住他的手，目光温柔含着笑。 过几天时柒要联考了，他的绘画水平林菁一直是很信任的，不过为了良好寓意，林菁早晨还买了两个鸡蛋和一根油条。 “加油加油加油，你是最棒的！”林菁挥舞胳膊为他加油助威，“宝宝也和爸爸加油。” 他摸摸肚子，捧着它给时柒看。 “他听不到。” 时柒轻拍林菁的小肚子，剥了鸡蛋塞他嘴里，不好意思告诉小傻子联考满分是三百。 林菁呜呜呜的咬口鸡蛋，一时间不知道该指责他宝宝能不能听见的问题还是鸡蛋的问题。 早晨进去黑夜出来，天突然下来大雪，唐松和时柒背着画包走出考点，漫天的大雪盖住来时的路，模糊了双眼。 门口有很多人，多是画室老师，拉着横幅庆祝考完的学生，横幅上大大的五个字，你们解放了。 唐松笑出声，拍拍时柒的肩，“解放了解放了。” 人群里夹着一个小傻子，被人推来推去，要不是地上的雪干，他估计早被绊倒了。 好不容易探出个脑袋来，滴溜溜的大眼睛疯狂找人，把伞举的高高的。 时柒一眼看见那把土橘色的大伞，够土够傻，够风格。 他和唐松说了声，拨开人群靠近大伞，看清被挤来挤去的兔子，柔软的眉眼和冻得发抖的红嘴唇，看见他后露出大大的笑容，眼中焕发亮光。 时柒抱住他，把他搂到怀里。 “你考完了？你好棒！” 林菁竖起大拇指，兴奋的嗓子发尖，和一旁接孩子的家长有点像。 时柒笑着撩开他眼前的雪花，盯着他眼尾的烟火色，低头吻住他的嘴，唇上还有湿热的余温和雪花的春水。 唐松转身看见时音和安婧躲在一把大黑伞下笑，安婧招手让他过去。 时音笑着晃晃伞，柔长的发丝散在肩头，身后是路灯和昏黄的雪花，她像在那里站了很久，融合在这片光景中，可以随着大雪纷飞化作雪花。 “一起回家吧！” 安婧拉着他躲到伞下，一左一右夹着时音，偷偷跑出聚集的人群，逃离一片欢声笑语。 “祝我们考试成功，祝我们有美好的未来。” 安婧捧着一把雪，许完愿后吹散雪花，雪花随着风飘远，在灯光下泛着闪耀的光芒。 时音眼睛睁得很大，眼底有相似的水光，她跟着点头，望着散去的雪花，笑容逐渐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