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按理说这应该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蓝天白云，天气晴朗，我本来是准备带着茶茶去郊游的，大夫说适当地外出对孕妇身体好，虽然茶茶是男子，但他确实怀了我的孩子。

    我其实比茶茶本人还要早知道这件事，因为有一段时间，我派人送给他的避子汤，总被我母亲的人调换。我母亲实在想要个孙子，而茶茶又是我唯一的家眷。

    尽管在外人看来，我们实在是一对怨偶。但母亲还是希望我们能让她做祖母。

    而我，虽然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还是当作不知道，也没有再派人给他真正的避子汤。也许，我心里也期待着我们的孩儿吧。

    我与茶茶其实是从小相识，有些青梅竹马的情谊。当然，他并不止与我是总角之交，但不知为何，朋友中他格外喜爱我。说来惭愧，尽管我总是端着架子，他热切的喜爱，也总能戳中我心中隐秘的点。我嘴上不说，也十分受用他的崇拜。

    现在想想，也许祸根就是在那是埋下的。茶茶把我养得看不见他的好。随着年岁渐长，我总觉得周围人的调侃在攻击我脆弱的自尊，少年人多余的自尊心让我对茶茶愈发不耐烦。

    起初，茶茶露出失落受伤的神情，我心里也觉得不自在，好像背叛了他，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但我那时十分愚蠢，久而久之，竟习惯了他在我面前露出悲伤的样子。有一次，竟在与同窗的交谈中，说自己厌恶茶茶在自己面前的作态。

    在那之后，茶茶有一段时间没来寻我。估计那时的话，是被他听去了，只是不知是他自己听到，还是别人告诉他，而这个“别人”，又是何人，他又听去了多少......

    不好意思，在茶茶的事上，我总有些敏感，总是忍不住想多。唉，也有朋友说我有些魔怔了。也许，是这样吧......

    不必说我的事，还是继续说茶茶。虽说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茶茶，我心里先是轻松一阵，但后来，也在挂念着他。他对我来说，总是很特别的。

    当我忍不住疑心他听到我说的话时，他又出现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待我，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疑虑也渐渐消散了。

    望着阔别已久的笑颜，我再不能说出厌恶他的话来。他不在的那段日子，我稍稍有些明白，他在我心中终归与别人不同。

    后来，我对他也宽和许多，我们之间的关系仿佛回到幼时那般美好。只是好景不长，我长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家里早先便给我许了亲事，是一位端庄守礼的大户小姐，她家与我家门当户对，时人看来，是再合适不过的好婚事。

    要说有多期待与那位小姐成婚，显然不太可能。婚姻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那姑娘，不过只曾见过彼此的画像而已。

    只不过，我没有想到，成亲的前一个月，那位小姐竟与她府上的侍卫私奔了。这实在是件丑事，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我家与姑娘家的名声也因这件事蒙上了一层阴翳。我父母亲实在生气，母亲还曾骂过那女子不知羞耻，不通礼数。那位小姐的家族在此事十分理亏，上我家道歉许多次，将礼金和庚帖还了回来，还许诺了许多好处。

    具体的我也不知，相关事项都由我父母亲处理。不知是否是这件事的影响，直到我与茶茶成婚，我再也没有过婚约。

    其实茶茶一直是作女子装扮，此事说来话长，也许也有他双亲的诸多考量。因为茶茶既拥有男子之躯，身上也有着抚育儿女之地。

    我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异常，具体情形已记不清，但我就是知道了此事。也许是他亲口我说，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对我实在不设防。在我想来，茶茶虽是双性之身，但终归是男子。所谓男女之间的大防，在我们之间也不曾有。

    也许，因为我对他的秘密守口如瓶，他才对我格外信任。我一直以为，他是把我当成至交好友。因此，我实在想不到，他竟会做出那等事。

    我自亲事不成之后，与茶茶还是做着朋友。我那时不知心思在何处，竟总是忽视他眼底的情谊。

    直到有一天，他对我吐露出爱慕的词句，当下就吓得我六神无主，那日浑浑噩噩，也不知是如何回去的。

    因此，我也忘记自己是如何答复的。但看茶茶刹时苍白的脸，估计不是如何两全其美，不伤和气的回答。

    啊，我真是个糊涂蛋。那时的甜蜜话语，青涩的少年心事，是如今的我怎样也无法听到的。如果能回到过去，再细细地听他说，该有多好啊。

    之后，茶茶就闭门不出，连我的面也不见了。我的几位所谓朋友，还调侃我反应太过冷淡，伤了少女心。哈哈，这群家伙，连他的真实性别都不知道，就胡乱插手我们之间的事。

    我母亲当时正为我的亲事发愁，听闻此事，好像恍然记得还有一个苏洺茶。也没有过问我的意思，与我父亲商量了，竟就上他家提亲去了。

    就这样，我竟稀里糊涂地与茶茶成婚了。婚礼当天，我心情复杂地挑开了茶茶的盖头，与羞红了脸的他对上了视线。这是自那日告白乌龙后，我与他首次相见。

    我说不清自己是何心情，说喜悦吧，是为成亲？还是为重逢？说无奈吧，是为娶了自己的好友？还是母亲的自作主张？总之，我绝没有厌恶的意思。

    只是茶茶与我对上视线，又迅速低下头，脸上春潮褪去。我一时怔住，没有开口。半晌，他又抬起头，眼里隐隐含了泪，问我是否是真心实意娶他。

    天地良心，我虽是之后才知道这门亲事，但我未作反抗，只心里感到有些古怪，也是默认了茶茶即将成为我的妻子。说实话，知道茶茶是与我结亲，而非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名门小姐，想来还有几分喜意。

    我这样想，也出口安抚他，让他不要多想。可他并不如何相信，一直恹恹的。我见他还坐着一床的瓜果，看着就觉得硌人。就叫他起身，我将瓜果抖到地上，滚的到处都是。我也没有管，毕竟翌日会有人打扫。

    只是我再抬头，就见茶茶有些震惊地看着我。我皱皱眉，不知他在想什么。环顾一圈，我看到桌上有一只酒壶，两只酒杯。酒壶里盛着清澈的酒液，除此之外，桌上就只有一盏烛台。

    我闻出酒是烈酒，又记起茶茶不喜饮酒，又没有找到可以替代酒液的东西。我想了想，决定掠过这一环，毕竟此时只有我和茶茶。我便提议直接就寝，茶茶的脸色十分难看。我想可能是没有喝交杯酒的缘故，我便向他解释一番。

    茶茶脸色缓和许多，但还是坚持着喝酒。我虽不解，但还是听从。只是喝完了，他还是不高兴。我有些手足无措，这时，我清楚地意识到，茶茶不再是我的玩伴，而是我的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