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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泱是不知道闻人上竟然做了这样的事,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有太大反应,顶多在心里默念一句这个人的下限的确够低。 周五放了学他没有再被谁强迫着带回家里,有了一些自由的空间,回了家看了会儿书,他又和陆盈盈提起了让她先离开的事。 陆盈盈最近自己在尝试着控制毒瘾,虽然收效甚微,但也没有再发生过像上次那样突然失控的事了,听到陆泱反复提起这件事,她皱了皱眉,问陆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陆泱的表情那么自然,也没有一点心虚,他没有着急地马上回答,而是顿了一会儿才说:“妈妈,我不喜欢这里。我不喜欢这个城市,不喜欢这个城区,也不喜欢这套房子。我一点都不想等了,我想高考完就马上离开,到新的地方去,开始新的生活。” 他没有骗陆盈盈,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只是他隐瞒了一些事情没说而已,那不能算是欺骗。 听了陆泱的话,陆盈盈心头有股酸涩流过,但她没有马上发脾气,她知道陆泱说出内心所想有多不容易,陆泱鲜少这样直白地表明爱憎,她又问:“你为什么让我先走?” “我说了啊,”陆泱用他那双和母亲肖似的眼睛望着陆盈盈,诚恳又真挚,“我想离开,越快越好,但我还要高考,妈妈你先走,我考完就马上来找你。” 他的话乍一听并没有什么问题,但细想其实许多破绽,可陆盈盈现在被毒品侵蚀得脑袋昏昏沉沉,不太能深入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太对劲,她想说她不走让陆泱自己走,又觉得这话对陆泱而言太过残忍,于是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下来。 她从前在陆泱面前是强势而独裁的,陆泱也几乎没有违背过她的意愿,但知子莫如母,她知道陆泱是个心里很有主意的人,如今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虚弱和力不从心,她本来没有太多生的意志,又不愿真的把孩子孤零零留在人世,索性就听了他的话。 她和陆泱商量在下个周的周末离开,正好陆泱也在家可以帮着收拾,原本里面大有玄机的一件事,被陆泱就这样轻飘飘地带了过去。 —— 周日回校时,陆泱少有的没有在心里产生抗拒的情绪,因为他知道每多一个循环,他距离高考也就越近,同时意味着他离自由也就越近。 那是很好的。不用再被谁强迫着口交或者肛交也是很好的,这让他整个人都心情愉快。 在进教室之前,陆泱在门口看到了闻人上,他的心情就不再那么好了。 闻人上看起来也不太好,和平时不太一样,他大概是有点强迫症的,往常衣服上连褶皱都少有,头发也梳理得服帖,然而今天他在陆泱面前出现时,连下巴上的胡茬都没刮。 陆泱不知道闻人上经历过什么,他像是有点绝望,又带着病态的兴奋,总之整个人看着都不太正常。 他把陆泱拉进厕所隔间,然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陆泱拥进怀里,他埋在陆泱肩窝,鼻尖是他不常闻到过的陆泱皂角的气息,这让他感到迷恋,让他忘记了那天腻人的薰衣草和房间里的年轻男孩。 “陆泱,陆泱……”他重复地喃喃叫着陆泱的名字,周五回家过后他想了很多,他的的确确对陆泱的身体产生了戒不掉的瘾,一开始是他选择了陆泱,后来他的选择变得单一,在调教陆泱的过程中陆泱也在驯服他的身体,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陆泱不明白闻人上这突如其来的表现是因为什么,他安静地站着,当一个合格的人形抱枕。 过了会儿,闻人上冷静一些了,他稍稍退后一些,手还搭在陆泱腰上,他看着陆泱,在很近的距离下甚至能看到陆泱眼睛里他的倒影,然后他低头亲吻陆泱。 陆泱反应很快地偏开了头,没等闻人上说话他便问道:“怎么了,闻人上?” 闻人上像是在战争中丢盔弃甲的战士,他发现自己离不开陆泱——确切来说是离不开陆泱的身体,他没有了盔甲,也就失去了保护,于是只能向陆泱坦白,把命门暴露在他面前,闻人上说:“我离不开你了,陆泱。” 陆泱愣了愣,失笑道:“你在说什么。” 闻人上冷静地重复道:“我说我离不开你了。”他不是没有试过,换一个人,随便什么人都行,只要是男的,只要穿女装给他操,但他就硬了那一次,还是因为想着陆泱,可陆泱分明就在他的身边,在他可以触及的地方,他为什么要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 至于其他人,孙明辉也好孔代容也好甚至是余君昊也好,他们没了陆泱还能去找其他人,但闻人上没办法,他只能有陆泱一个人。 所以闻人上终于没有办法再置身事外,看着其他豺狼虎豹争来抢去,自己像个偷食的秃鹫一样,在这些人无暇顾及的间隙里偶尔拥有陆泱一次。 他要完全地占有陆泱,即使那些人里没一个省油的灯,他也要试试。 陆泱还在笑,笑得闻人上有些不适,闻人上问:“你在笑什么?” 陆泱敛了笑,低头扶着额说:“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和你平时的形象不太相符。” 闻人上没有解释,他也不打算向陆泱解释,他是矛盾的,骨子里带着自卑和自傲,在心里决定了要把陆泱如何如何连通知也没有一个,他清醒又不清醒,心里很清楚自己对陆泱这具身体在意到让他几乎失去理智,至于感情,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有趣的是,欲望驱使着他,做出了和其他人一样的决定,那些人要身体要感情,他只要身体,渴望同等强烈,不知道是谁更贪婪一些。 晚自习时赵卓没来,陆泱猜想他是请假了,临近高考还请假有些不太寻常,但陆泱并不那么着急知道原因,因为他知道就算他不刻意去问,也会有人告诉他。 下了自习回到寝室,不知道孔代容之前和高侪说了什么,他早早就躲了出去,孔代容从衣柜里摸出一套悬挂在衣架上笔直熨贴的西装,让陆泱换上。 陆泱有点摸不着头脑,疑惑地说:“什么?为什么突然让我换衣服。” 孔代容提着衣服,像十分称职的管家准备为自家少爷亲自换装,他凝视着陆泱,说:“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我想你需要一套西装,即使现在用不上,以后也会用上的。” 陆泱没有接过来,出神地看着孔代容提着的那套衣服,目光却好像没有落点。 孔代容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孙明辉生日那天吗?那次的衣服准备得匆忙,其实不太合你的身。这次我……咳,提前告诉了家里常用的那个裁缝,这套衣服是完全按照你的身材尺寸做的。你现在试一试吧?” 他本来不想说那么多的,显得啰嗦又婆妈,但他想要陆泱明白他的心意。 陆泱微微张着唇,要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问孔代容是怎么知道他的尺寸的吗,这种问题无关紧要吧;问离他的生日都过去一周了,迟来的礼物有意义吗,还是只是为了刷好感度;问为什么提起孙明辉,提起他的生日,是为了提醒陆泱什么吗? 陆泱太通透了,所以他能很轻易地看透孔代容一系列作为的意义,孔代容是个功利性太强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有强烈的目的性。 陆泱开口,说的话是:“赵卓出什么事了吗?他一整个晚自习都不在。” 孔代容的脸色一下变得很差,他抿唇看着陆泱,伪装出来的温柔和善自然也不复存在,他按捺住了心里的躁郁不满,说话的语气却变得不太好:“好好的提赵卓做什么?你很在意他吗?” 陆泱涣散的目光凝聚,落到孔代容的脸上,他好像不太理解孔代容的话:“没有啊,我们是室友,关心一下也正常啊?” 这下孔代容的脸色已经差到无法遮掩了,他发现这句话很耳熟,他从前诱哄陆泱时说过类似的话,现在陆泱用它来回答他的问题。 他观察陆泱的表情,确定陆泱并不是故意要用话刺他,而是真的不解,脸色稍霁,倒不介意告诉陆泱原因了:“他之前想阴我,在他爸那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话哄着他爸对付我们家,现在露馅了兜不住了,忙着收拾烂摊子呢,哪有空来学校?” 陆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孔代容不愿他总是想着赵卓,把衣服放到一边扳过陆泱的下巴,距离很近地看着他:“不要再提赵卓了。”话说完又感觉自己太过强硬,加了句,“好吗?” 但陆泱偏不遂孔代容的意:“你是不是觉得赵卓做这些事做得很不理智?” 孔代容怔了怔,手上就卸了劲,他以为自己控制得好力度,可抬眼一看,陆泱下颌上赫然两条红色的痕迹。 陆泱没感觉似的,刚才也没叫痛,他慢条斯理地说:“和他斗气的你,不是也很不理智吗?” 孔代容被陆泱的话震住了,不是因为陆泱说的话多么惊世骇俗,相反,正是因为他的评价客观又一针见血,反倒让孔代容震惊。 他从未见过陆泱这一面。他印象中的陆泱是软绵绵任人宰割的羊羔,而不是现在这样……这样…… 孔代容竟然不能找出很好的形容词。 他斟酌着说:“那你……是怎么想的?” 陆泱刚才的语出惊人好像只是昙花一现,他垂下眼帘,又是那个没什么主见的陆泱:“我吗?……我不知道。但我真的不想同时被两个人或者三个……你能改变这个局面吗,孔代容?” 孔代容没有马上回答,他也没办法给陆泱一个确定的答案。赵卓疯起来像条疯狗,孙明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给不了陆泱承诺。 没听到孔代容的回答,陆泱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他很小声地说:“但你之前答应过我……” “什么?”孔代容下意识地问。 陆泱像是重拾了勇气,声音便大了些:“你之前也说过,不想和他们分享我,对吗?如果我也是这样想呢?你现在和赵卓斗着气所以小打小闹,等想通了又会和他达成一致,你操一次,然后他操一次吗?” 孔代容怀疑自己听错了,陆泱突如其来的坦白让他感觉有些不太真实,同时又十分惊喜,他之前一直感觉得到或许陆泱对他们没有太过强烈的感情,但陆泱今天这样突然地表态选择他,这不是说明,陆泱对他和对其他人,的确是不一样的吗?而刚才陆泱说的“不理智”,是以为赵卓和他在“小打小闹”的不理智吗? 孔代容失笑,越发觉得陆泱可爱,他把陆泱搂进怀里,对他解释道:“商场是很复杂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赵卓就是个中庸货色,但他家里资产毕竟雄厚,瞎折腾也能折腾出水花来。但他蹦不了多久的,他爸知道他有私心就够他好好喝一壶的了,这一次是我占了上风。你怕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吗?你不用担心这个,我不会让他抢走你的,只要你乖乖地待在我身边,好吗?”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在哄着陆泱了,陆泱靠在他怀里,姿势是依赖的,眼神却清醒,他轻轻问:“真的吗?但是他之前也和我说过,他有动作之后你一直被他压着一头……” 孔代容几乎是立刻就反驳了陆泱:“他这种人,平时就是一直不出彩的,你还真信他的鬼话吗?就是为了面子上好看罢了,你看他之前耀武扬威的,现在不还是得请假在家挨他爸的训?这废物说不定还被他爸揍了。” 被陆泱说过不理智之后,孔代容潜意识里想要表现得更加理智,但他没有注意到今晚他说的话很多都是不那么理智的,他被陆泱的话术欺骗,被套在了圈里,他说赵卓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实则他自己也为了面子好看在陆泱面前竭力表现出他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说到底平时如何心计深沉,他也就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而已。 陆泱没有揪出孔代容话中的破绽,他点了点头,像是终于想起自己还在孔代容怀里,推了推他的肩膀自己站直了,说:“我去洗漱了。” 孔代容没有不让他去的理由,只可惜现在氛围正好,竟然没有发生一次合情合理的接吻。但他想,没关系,以后多的是机会接吻,不急这一时。 而那套引起他们话题的西装,陆泱到睡觉之前也没有试穿,他的理由很充分,只要孔代容送的他都喜欢,没有必要再特地试一试,孔代容被他说服了,至于那套西装究竟合不合身,没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