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丢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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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兄长今晚格外玩得开,以往他虽然也不并多推拒,但是同时也不乐意被人绑缚。而这正巧是我最喜爱的,可他一年最多只陪我玩一两次,难免无趣,如果没有肆意妄为的李玉铮,想想都知道我有多不好过! 但我是好人,大家在床上玩一玩,不就图个乐子,兄长不愿意,我干嘛逼他? 我迎着日头好好地伸了一个懒腰,边上红绳已被卷成一束,雪张为我送来漱口的茶水,我接过来含了,神思不属的目光忍不住又飘到了边上红绳上。 我一向浅眠,我的枕边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兄长与我从小长大,当然更关照我些,昨夜玩的过火些,我没把绳结完全拆下就跟他相拥睡去,而他当然也不会在深夜自己解绳,将我惊醒。 “雪张。”我叫我的大丫鬟过来。 她速度快,我话音刚落,她已经在一边低头候着,我喜欢她这点,吩咐道:“给我备钗裙,早点之后去见我爹。” 她领命下了,我等着拿点心来,心里想着兄长爱穿偏深色的衣袍,端的是个肃静,谁能想到他身体上遍是我留下的痕迹呢?我想着兄长的脖颈,有人能在给他递交公文时偶然一眼看到上边的红痕吗? 又细又长,婉转多情的红痕呀。 我思及此,拿起来一块牛奶酥饼咬一口,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 订好的行程在这里出现了一点意外。 “我爹出去了?” 我有些吃惊,虽然说知道我爹是大忙人,但是这样一点风声也没有的出门还真是少见。看来是急事,如果这样,那我没猜错的话—— “是的,今日寅时相爷出府。” 似乎是猜到了我的疑惑,俞川紧接着说道:“小姐,夫人也随左右去了。” 果然如此,我扶了一下额头,爹娘一向如胶似漆,轻易分别不得,这是早就能预料到的事情。 “好吧。”我嘟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道,“俞川,他们两个是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看起来我爹娘并没有给俞川下令不许他说,他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就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是小姐,夫人昨天下午把她的鸽子放出来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复述了一遍:“……鸽子?” 得到了俞川肯定的答复:“是,小姐,夫人一直养在身边的那些灵鸽。” — 我回到院里,下人来报,李玉铮来了。他昨天才进的城,我还以为他今天先要去拜会圣上呢。 我跨进门,李玉铮已经在中堂椅上坐着,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头发,看到我来,一下子跳起来,大步向我走来,带着些愉快高声道:“小玉快来,我找回来了你丢下的东西!” 李玉铮的确常常拿一些“我丢掉”的东西回来。 很多操作我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那些玩意儿左手倒右手罢了。我愣了一下,开始思考最近丢了什么。我的那条绣竹叶的手绢吗,或是那张收款的账单?可是我已经收完了啊。 ……总不能是越武的披甲卫队吧?那可是我跟赵王殿下做的明码标价的生意,虽然面上做的有点不好看,但是的确是私下开了价的,还有不坏的赠品……对哦,因为还没到该要回来的时候,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过李玉铮。 这些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转而过,李玉铮已经笑着开口了:“就是那个,那个谁!——邵,邵什么来着?上个月你去清泉小筑不就带着他吗,我在附近的山里游猎时捡到的,受了好多伤啊。如果不是我把他弄回来,必死无疑!” ……哦,是他啊。 我对自己的多心颇有些无语,看着李玉铮一脸讨赏的蠢样真的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还在那里自顾自的邀功:“我直接把他安排到别院了,派了翟深在照顾他。” 末了他还补一句:“我可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呢啊!我可不像弦上馆那位,一个伶人罢了,对你的相好都横眉竖眼的。”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正事说着说着,临到头也忍不住要给商开上个眼药,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这样彼此看不惯。 不过这倒是算不上什么正事。 我漫不经心的把香薰点上一盏,然后走到他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避开弦上馆不谈,只是说道:“这次你可是捡错了。” 李玉铮听我这么说,大吃一惊道:“什么?” 我就知道他会吃惊,笑道:“我没有弄丢他……” “是我把他丢下了。” 李玉铮闻言先是怔愣了片刻,反应的倒是也很快,连连顿足道:“不早跟我说!早知道这样,管他喂老虎去!——哎,你为什么丢了他啊?” 我倚在锦垫上,现在是冬天,地龙和火盆一块儿烧起来,空气暖暖的,尤其是刚从外头回来,让人舒服的直想要打哈欠:“能为什么?我当时跟他击掌为誓,约定的就是五年,我这人再讲诚信不过,五年一到,当然让他走了。” 李玉铮眉头皱紧了。 他当然知道邵未安,那是我身边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把暗处的尖刀,——如果不在我手里,那就会是一把绝佳的利器,刺向自己也同样好用。 李玉铮显然也发现他这事办的不妙,立马拧眉站起来:“我让翟深杀了他去。” 我靠起来一些:“先别忙,你多会儿离开别院的?” 李玉铮想了想,说道:“昨天早上,那会儿他还没醒过来呢。别院在京城外头二十里,我昨儿个中午到的,晚上我爹那几个姨娘非要搞什么接风,不参加不太好。今天不就过来看你了么。” 我靠回去,又想打哈欠了:“就不劳世子爷大驾了,邵未安肯定跑了。” “那不可能。”李玉铮断言,“我的人可什么动静都没有,你可别太小看翟深……” 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大概是看我的神情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他逐渐感到不安,直接凑到我跟前:“不是吧!他不会要对翟深下手吧!” 他越想越急,一时间竟有些货真价实的慌了神。 我推了他一下,为他居然想出来这种结局而感到不可思议:“想什么呢。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对武安王世子的亲卫下手,你不会以为邵未安脑子有毛病吧。” 李玉铮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个理,他哈哈一笑,找补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我白他一眼,李玉铮不好意思,干脆趁着凑过来的动作干脆拉住了我:“翟深毕竟是我从小用到大的人,我跟他娘说过要把他好好带回去的。好小玉,先说好,我可不是断袖啊。” 他一向就爱耍这些贫嘴。我笑了一声,不打算跟他鬼扯,我慢条斯理地抽走了自己的衣袖,回道:“当断则断。” —— 我们一齐用了些午膳,我又多喝了一碗桂花糖水,现在的桂花正是腌渍最有风味的时候,味道很好。 之后我们又下了两盘棋,分吃了一碟杏仁点心。午时过了三刻,雪张过来禀报,说翟深求见。 翟深进门,先向我们二人见礼,然后直接跪下低头道:“世子恕罪……” 他话没说完,李玉铮就直接打断了,颇为无语的摆了两下手,然后对我说:“居然真的被你猜对了,你不会在我那里插了人吧。” 我不想对这种愚蠢的推测做出反应,只问翟深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翟深立刻回道:“禀告郡王,昨天晚上。”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李玉铮就叫道:“昨天晚上!那你现在才来!” 我拐他一下:“没有你的命令,邵未安还能从正门走出去?肯定给他弄昏了。” 李玉铮叫屈:“小玉,这我能不知道吗?我是奇怪那地方我走了,翟深就是发号施令的,别馆人虽然不多,也有个十来号,怎么能到中午才给他弄醒了?” “世子容禀,”翟深终于有机会插一句嘴,“据晓月姑娘说,他应是将属下打昏后易容了属下的形貌,然后告诉她们有世子吩咐下来的事情要赶快办好,如果没什么要事,直到明日再来与属下分说。” 跟我想的没什么出入,李玉铮还不死心:“他还有这本事,真易容那么像?晓月和你前后跟我十几年,她认不出来你?” 我笑道:“——跟你说别小看他!邵未安以前扮成雪张跟我去见爹娘,俞川都认不出他。” 这次李玉铮是实实在在的吃惊了。 “俞小将军!” 他叹口气,算是认栽,挥手让翟深下去了。 旋即他英气的脸庞又浮上一点忧愁,我估计他是在烦恼邵未安的处理问题,但是没办法,人跑都跑了,一时半会儿也抓不住,还能怎么办呢?李玉铮自我调节能力一向强大,不为眼下没法解决的事情发愁,很快他又好像得到了灌溉的豌豆苗一样支棱了起来,神秘兮兮地问我:“不说那个了,我其实还找到了一样你丢了的东西,你看。” 他伸出手,颇有些得意的样子,我打眼一瞧,笑出声来——哈,原是我那条绣竹叶的手绢。 “还把我丢的东西捡回来,你真是像条小狗。”我笑骂道。 不要误会,说这话并不是骂人。我一直喜欢狗狗,有活力又温驯,同时拥有野兽般的爆发力和乖觉的天性——这不就是李玉铮吗? 李玉铮丝毫不引以为忤,再次凑了过来。 我突然想起来要跟他说什么来着,本来上午就要说,却被邵未安这事给打断了,我把原先想说的东西告诉他:“对了,李玉铮,你知道吧?我要成婚了。” 李玉铮眨巴眨巴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他眼睛里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活力与单纯,取而代之的是毫无疑问的纯粹的戾气,但是在下一秒,这种戾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快的像是我看错了。 但那或许并不是假的,我想。如果把这位武安王的世子看成是一个斗鸡溜鸟的纨绔子弟那是大大的错了,虽然他喜欢为歌楼里的美女一掷千金,喜欢跑马,喜欢打猎,但是与此同时也不能忘了,他跟着他的父亲上战场的时间几乎比他蹲在地上看蟋蟀的时间还长一点,他现在二十一岁,戍边几乎陆续有上七八个年头。 “我当然知道啦!”他嘟起嘴巴,很轻快的回答道,“京城里还有谁不知道赵宰相的千金要招赘进门?那他一定是个顶级的呆瓜 。” 我大笑一阵子,摸摸他的脸,觉得他可爱非常。我理一理他的领子,说:“不错,趁着这个时候,多玩一玩也不坏,等到之后我成婚了——” 李玉铮抓住我的手,难得强硬的打断了我的话。 他说:“小玉,如果你的夫婿管的那么多,不如直接换一个。” 我瞪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他真像是直来直去的流水,有时候什么烧起来的欲望都直接给他浇灭了。滞了几秒,我揽住他,直笑道:“人还没定下来,换的也忒快!” 李玉铮对我的随便不太满意,不快道:“怎么着,我说的不对?如果你那位赘婿真的管这管那——谁知道你爹怎么想的?招赘招的莫名其妙,万一想要招一个清流出身,从小遵规守距长大的来治治你,你还真要乖乖听话?以后就看着他一个过日子啊?” 我一向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现在当然也不例外,我亲昵的抓了一下他的鼻尖,动情地说道:“怎么会呢?就算是把其他都抛去不要,我也舍不下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