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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摆、晕眩、浪里断了栀的船,渠锦堂大叫一声醒来。 常乐握他向天的手,搂到怀里:“在呢,我在这儿!” 后脑上一片漏风的黏糊,渠锦堂眨了几次眼,才把他找准:“月儿……” 手抖抖索索往他脸上摸,常乐攥着他的腕,把脸贴到他的掌心,是他,渠锦堂的心定了,定了,又想起倒地前最后一幕。 “他们……没打你吧?”常乐摇头,他不信,非要支棱手,一遍遍的在他脸上摸,摸到两片哆嗦的嘴,“那个拿枪的,为难你了?” “没有……没有……”常乐侧脸,嘴唇蹭过他的掌心,像个小心翼翼的吻,“你摸摸,我好着的……” 黑魆魆的,有人顺着茅草扒过来:“东家醒啦……” 豁口的破碗接的半碗有怪味的水,常乐接过来,用膀子撑着渠锦堂起来,水的滋味都没在嘴里过,渠锦堂咕嘟一口,盯着碗底舔舌头:“这是哪儿啊?” 伙计递过来半个脏兮兮的窝头:“少东家,这是牛头岭山上。” 常乐想掰成小块喂他,冷冰冰的窝头粗的拉嗓子,渠锦堂摇头,后脑闷闷的钝痛:“我睡多久了?” “两天了……”常乐抱着他的脑袋,在怀里换了个躺得舒服的姿势。 因为黑,渠锦堂没看见常乐眼里的血丝,蛛网似的,渠锦堂闭眼昏睡了两天,他就睁着一双眼,把他抱在怀里守了两天。 适应了昏暗,渠锦堂渐渐把这个充满各种气味的地方辨了个大概,应该是在地窖,四面没有窗,一屋子人他全认得,都是跟他们来的伙计,蔫了吧唧地蜷在墙角没了精神头,靠几个石头一样硬的窝头果腹,半大的小子早饿得手脚酸汪汪,别说跑,说话都嫌费力气。 渠锦堂挨个看过去,没找到赵庆:“赵大哥呢?” 有人咬碎一口牙,代常乐说了:“给那帮天煞的带走了!” 铁锁哐哐地响,一把刺眼的光,所有人都抬头挤到那把光的下头,伸手,狗扑食一样地抢上面扔下的窝头。 常乐抱着渠锦堂哀求:“行行好,给点水吧!” “掌柜的!”一钩子带风的鞭子,常乐抱着渠锦堂死死埋下头,“再嚷嚷,赏你爷爷的尿喝!” 地上嘻嘻哈哈的笑:“还拿他们换赎金呢,把门锁上!” “常乐!”渠锦堂急急捧着他的脸,两人的鼻尖,差了一道气儿就碰上了,柔软的呼吸喷到嘴上,“没事儿……”常乐搂他的脖子,贴上他的额头,“没打中……” 手里的茅草发出枯折的断裂,怎么可能没事!腥苦的辣味在嘴里蔓延,渠锦堂咬紧牙膛,这个人是他捧在心尖用命疼的人,说好要护他一辈子,不让他再受一点苦。 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常乐不知道拿什么话安慰,没有他,渠锦堂万不能跟来遭这趟罪,只能捋他的头发:“别担心,赵大哥应该是让他们放下山要赎金去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咱……” 生死一线,说不怕是假的,可常乐就在身边,真说怕,渠锦堂没觉出多少后悔,指腹摩挲常乐皲裂的嘴皮,怪那一口有味道的水吞得太囫囵:“想给你舔舔……” 说着话,湿滑的舌尖就来了,常乐的脸埋在他的手掌底下,滚烫的额头,睫毛抖索地摇坏的扇子似的,最终没让开。 俩人躲在角落,借黑暗的荫蔽背着人,交换着一个又一个稠重的呼吸:“我们会出去的……” 屋里有人小声的抽泣,「出去」,这个词儿是撑着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一日一餐,一次见光放风,尿在地上砸出泥坑,人就被推回地窖,走得慢些,鞭子撵着脚就咬上来,常乐总和渠锦堂挨在一起走道儿,那些盯他们的人,脸上稀稀拉拉的笑叫他心里没底,总好像揣着个哑雷,指不定哪天要响。 这份担心,应验在他们被关的第五天晚上。 地窖的门打开,是那个平时对他们吆五喝六的,拿鞭子指着常乐:“你出来!” 外头几把火炬,这个时候把人叫去能有什么好事儿,渠锦堂扒着常乐不放:“要去,我跟他一起去!” 持鞭的嘴角挑起个很轻蔑的笑,把他们看穿:“那个也带上吧。” 几杆枪杆押着他们,这伙人不是匪,因为不是道上的,没有开山立下的规矩,枪眼杵杵戳戳,把他们当对好玩的玩物,经过一处矮土坡,歪脖子的大槐树上绑了个人,是赵庆,两个拇指被马尾吊地老高,已经废了。 “赵大哥!” 枪杆从后边狠狠捅了一下腰:“叫什么叫,走!” 来到的是牛头岭上拜土地的荒庙,守护一方的土地公婆,脑袋滚到地上,供桌上比神还张扬,跋扈岔腿坐着的人,是那天用枪托住常乐的头儿。 中间一口烧香的炉子点着火,四周围森森的眼睛,把常乐和渠锦堂比得芝麻粒儿小。 有人阴阳怪气地吹哨,上来把他们一左一右地扯开:“又不是小娘们,搂那么紧干嘛,分开!” 领头的笑笑,抻着桌沿跳下来,三两步踱到他们面前,擦过渠锦堂,笑眯眯地来到常乐跟前,眼神,轻佻地在他身上走了一遍:“你们俩,谁是管事的?” “我!”渠锦堂被两个挎枪的兵揪麻雀翅膀似的摁跪半条腿,昂头大声喊,“我是管事的!” 领头的睨眼打量他身上的布衣,那天混乱中确实有人叫了声少爷,可是对谁,他不好说,但他有办法弄清楚:“你?”他像是有分晓了,绕着常乐转圈,手指划过缎子的衣襟,停在胸口,“没见过老板穿布衣,倒让伙计穿绸的。” 嘶喇,常乐的马褂连长衫,全给扒开,渠锦堂嘶吼着挣扎,挨了好些拳脚,也没停下那只手,揪住常乐里衣领口上的那粒扣子,用力往下一扯。 全瞧见了,晴天下白雪无痕的一身好皮肤,左右一对樱色的乳,秀气的、干净的、新世界里的一把韶光似的,暴露在一屋子饿极了眼的男人当中。 十天半个月没碰过女人,领头的气儿也沉了,两根手指拨过乳尖,拽住他胸前的玉帽花,常乐红着脸伸手去抢,来不及了。 白玉莲花高高举过头顶:“这也是伙计戴的!” 渠锦堂跪在地上,磕着膝盖向前挪,吼得比他还大声:“这是渠家太祖公传下的东西!是我给他的!我是渠锦堂,甫阳城茂字老号的少东家!” 一帮子人笑得东倒西歪,看西洋景地围住可怜兮兮的一对落难鸳鸯,糟践他们寻开心:“就你?还少东家?东西是你顺来的吧!” “你给他的?你凭什么给他呀?!” “说啊,他是你什么人呐?!” “还能是什么人……”有人扔下枪,学戏台上唱旦的掐嗓子,“郎君啊,解开香罗带,剥得赤条条,插上一根梢梢儿,把奴浑身上下来咬……” 桀桀的怪笑声,山洪一样淹着他们来,与其说嫌脏,不如说艳羡,真真假假的好奇:“瞧那小胸脯白的,够骚,比小娘们带劲!” “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人磨屁股呢!” 渠锦堂被人剪高了双手,推到常乐光裸的身上,踩他的大胯,撞向身下人。 “洞房!洞房!” 淫猥的叫声中,很轻的一声,揪着心:“少爷……” 渠锦堂盯着常乐的湿眼睛,撑起肩膀:“别怕,闭上眼,闭上眼睛……” 背上的拳脚,倒春寒落下的一场冰雹子,渠锦堂挺着背死扛,血肉铸的皮骨哪儿经得住这么毒打,很快疼得没了知觉,常乐被他牢牢护在身下,凄厉地喊:“我才是渠家的少爷!你们打死他,我也活不成,大不了两条尸,你们一个大子儿也别想拿!” 领头起脚揣开压着渠锦堂的几个人:“成了,打死了,拿什么换钱!” 渠锦堂像口破面口袋倒在地上,常乐趴过去看他,被领头拽着手腕拉回来,耷拉到小腹上的衣角,两只手指夹着挑开,他在一边早就看地心火旺,解开皮带扔到地上。 “你要做什么?!”常乐扭起来。 雪白的身子,火一样在眼底晃:“玩过小妞儿,玩过唱戏的婊子,你这样的小少爷……”手指夹住乳头,狠狠一拧,“今儿我也当回新郎,咱们入洞房!” 常乐真是豁出命了,领头的一时没捞着好,恶狠狠掐他的脖子:“给我把刀扔过来!” 火光在破庙的残壁上忽闪,照出一群魑魅魍魉的影子,没了一点人模样。 “妈个巴子!”常乐的脸给煽肿了,暴虐使他有了一种被摧残的美,领头的呼哧呼哧红着一双恶鬼的眼睛,割断他的裤袋,白莹莹的屁股,熟透的桃似的蹦出来。 “啊啊啊!!!” 渠锦堂疯了,疯子才有他这把蛮不讲理的力气,谁都没看见他是怎么动的,刀子就到了他手里,领头的惊惶地瞪住刀尖:“你敢!我弄死他!” 那么多人,那么多杆枪,齐刷刷对准他。 常乐想劝他不要干傻事,可开口的声音像一团被人揪住的纱,困在水下,闷闷发不出。 偏偏渠锦堂读懂了,他说,少爷…… 眉是弯的,眸子带笑:“别怕,闭上眼睛……” 恍然间,天地一白链,银花花的刀光,照着头上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