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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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重复着从教学楼到食堂再到寝室楼的三点一线,每逢双休,便背着一书包的作业回到家里,在江启年的监督指点下完成作业后又回到学校,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整整两个月。 江示舟原以为会很难熬,可高中寄宿生活意外地比她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有寒假那段魔鬼补习时光在前,她的作息在开学前便已基本调整了过来,因此只过了一两周便完全适应了学校的作息。在学校里上课学习,也不及寒假一对一赶进度时那么高强度。虽然起初听课还是有些吃力,但仗着有江启年当家教,她各科的阙漏并没有存续太久。 傍晚和下晚自习的时间里,还可以忙里偷闲和江启年通个电话,骂他两句。偶尔陆显川也会来找她玩,要么躲在天台吹风闲聊,要么就拉她去打球。 “江示舟,你怎么这么菜啊?”又一场1V1结束,陆显川随意将手里的篮球往地上一砸,语气似嘲讽又似无奈。篮球落在塑胶地面上,先是回弹了两三下,随后幅度越来越小,最后灰溜溜地滚出球场的边界线。 “我靠,陪你打球还得给你骂,你这什么人啊?”江示舟正倚着篮架坐在地面上,抬起胳膊,整理自己脑后松散下垂的马尾辫,“嫌菜就别找我打,成天叽叽歪歪一堆。” “什么叫你陪我打?我这不是看你爱打球又没人陪,才好心挤时间专门陪你玩。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 “哈?我什么时候说我缺人陪我打球了,你脑子抽了吧?” “我朋友说每次体育课都看你一个人在那儿投篮,怪可怜的。要不是这样,我早就和别人打半场去了,还搁这儿和你耗呢。” “……原来这就是你硬拉着我打了两个月球的原因?” 事实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老师不让坐着发呆或闲聊。乒乓球、羽毛球、网球之类的活动又都要俩人才能打,江示舟嫌麻烦,又不太好意思主动邀请别人,就宁愿自己一个人在篮底投球玩。 某一天下午放学,陆显川忽然就来她班上喊她打球。闲着也是闲着,江示舟没想太多就答应了。结果,陆显川不是嫌她跑得敷衍,就是嫌她力量不够,一场下来能吐槽她十几次。 看吧,果然和别人打就是麻烦。 陆显川朝她走过去,脚上的白蓝色欧文五球鞋在塑胶地面上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不然呢?我好心陪你,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他撩起校服外套的下摆,胡乱抹了两下汗湿的额头,就脱下来扔到篮架下,“你看看你,才几个回合就气喘吁吁的。看你这细胳膊细腿,就算不打球,你这体能要过体测也够呛。”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她抬头瞪了他一眼,拿起手边同班女生送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灌了两口。 当了三年家里蹲,体能会好才有鬼。 虽然江示舟多少还是会打篮球的,但因为体格瘦弱又缺乏锻炼,打起对抗来明显力量不足,动作也不够迅猛敏捷。后来陆显川也意识到她体能不行,再加上男女身体素质本来就有差异,这才有意识地学着放水。 尽管在绝对实力上相差悬殊,江示舟打球时的气势却一点不输陆显川。她本来从小胜负欲就强,不管是之前在学校读书,还是后来在家打游戏,都力求压过别人独占鳌头。而篮球这种强对抗性的体育运动,简直是完美地激起了她的竞争心。几轮下来,大致摸清了陆显川的进攻和防守特点后,江示舟也能有模有样地跟他对打。局面也总算从单方面的惨烈吊打,逐渐变成有来有往的拉锯攻防。只要没有激烈的近身对抗,投进几个漂亮的二分球还是不成问题的。 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开始的这段时间,总是篮球场人最多的时候。既有人在球场上纵情挥洒汗水,也有人在球场外围观闲聊。球场上总是男生凑在一起打半场的居多,像陆显川和江示舟这样一男一女对打的,难免会更惹眼一点。 两人都是身形瘦高,四肢修长,对打起来虽然技巧性和激烈程度稍弱,观赏性却意外地强。起初还只有几个人在旁边默默地看,后来场外就开始有女生大着胆子上前递水了。 一开始江示舟还会不好意思,现在已经能习惯性地自然接过。然而,这却常常惹得另外一个人不太乐意。 “怎么每次都有女生给你送水,我都没有。”陆显川盯着她手里的矿泉水瓶,揣起胳膊,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偶像剧和校园里,不应该是一群女生围上来给打球帅的男生送水吗? 然而给他送水的,要么是在隔壁球场打完球的朋友,要么是路过的同班同学。偶尔才有陌生的女生给他送水,其中还有一半是给江示舟送完,顺带才给他送的。 他寻思他长得也不差吧,球技也明显比江示舟强得多,为什么水都送到她手里了? “我是女生,有女生给我送水挺正常的吧?”江示舟无辜地耸耸肩,“可能看我太菜,心疼我被虐呗。要不改天你泄个洪,给我吊打一回,说不定就有女生一窝蜂地来给你献爱心了。” 听出她在调侃自己,陆显川白她一眼:“你少唬我。还心疼呢,她们看你明明就是像小迷妹一样吧。” 他并没有在开玩笑。毕竟他是全程近距离看着江示舟打球,又有余力能留意场外的动静,他看得出那些女生给江示舟递水时的眼神。 不得不承认,江示舟打起球来的确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原本慵懒的眼神,一到球场上便陡然变得凌厉。肢体动作虽然不是充满力量的大开大合,却也干脆利落,蕴含着十足的攻击性。运球和起跳时,她高高的马尾还会随之晃荡,乌黑纤长的发丝在她身后舞动,飒爽而不失优美。 江示舟一听便哑然失笑:“不是吧,大哥,你这是雄竞到我头上来了?没必要吧。” “啥是雄竞,哪两个字啊?”陆显川对这个陌生的词汇感到迷惑,皱起眉挠了挠头。 “呃……就是雄性的雄,竞争的竞。你可以理解为,为了得到女生的青睐而跟别人攀比竞争?” “雄竞个鬼啊,你不是女生?” 他有点气急败坏地要去扯江示舟的马尾,却被她抢先躲开了。她又顺势从地上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所以我才说你没必要啊。就两块钱的矿泉水计较成这样,大不了这回我请你喝咯。”她抬起右手,用大拇指示意小卖部兼食堂的方向,“少废话了,买完水赶紧吃饭去吧。” 陆显川看着江示舟在小卖部里结完账,又跟着她一起走进食堂排队。刚运动完不久的她脸还有些红扑扑的,几绺鬓发被薄汗黏在脸侧,心情看起来很舒畅,完全看不出三年前那副阴郁消沉的样子。 他不禁又回忆起当时和她的对话。 【——你为什么想不开要寻死?是因为……你家里那件事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为什么说“不该喜欢”?】 【——因为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可能?你有问过他的想法吗?】 【——没有。不需要问,也不该问。】 【——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吗?值得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现在很痛苦,所以不想活了,就这么简单而已。】 【——你才十四五岁呢,可别谈什么爱不爱、死不死的。还为这种破事想不开,就更滑稽了。指不定再过个三两年,你就压根不记得那个人了。】 【——但愿吧。】 还有重逢第一天的对话。 【——呃,算是……在一起了吧。】 【——算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遇上渣男了吧?】 【——哈?这和渣男有什么关系。】 【——我本来也没指望过对方有回应。】 而且,她从来说的好像都是“喜欢的人”,而不是“喜欢的男生”。 他终于意识到,他好像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江示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啥?” “就是,有关你喜欢的人。”陆显川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我先向你保证,我并没有冒犯和不尊重的意思,也绝对不会歧视你们的感情,更不会泄露出去的。” “……什么?” 他的这番话莫名令江示舟不安起来。她的瞳孔因高度紧张和专注而不自觉地放大,左手下意识地紧握成拳,右手则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就是,你喜欢的人,不会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缓慢,像是怕被其他人听见一样。 短短的数十秒,江示舟的心跳却越来越剧烈和急促。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的下半句,又害怕听到他真的说出那个会让她怛然失色的答案。 陆显川终于以几不可闻的音量,战战兢兢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不会是个女孩子吧?” 江示舟紧绷的神经终于在刹那间回归到了平稳状态,就像拉伸到极限的橡皮筋在断裂的前一刻被松开释放,这令她难以自持地流露出宛如劫后余生的舒坦与侥幸。 她没想到陆显川会有这样的脑洞,还误打误撞地给她开拓了新思路——现在这社会也开放到了一定程度,就算是被动出柜,也总比承认和亲哥哥乱伦要强一百倍。 她克制住欲长舒一口气的本能反应,自然地松开了原先攥紧衣角的右手,举到陆显川面前,缓缓比出一个大拇指。 “陆显川,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遗憾的是,刚跳出原先的“窠臼”,陆显川马上又被思维定势牵着鼻子走了。江示舟这个不置可否的答案,被他顺理成章地理解为了默认。此刻,他已经在心里默默地给她盖上“女同性恋”的章了。 初中就喜欢的女生,居然是个女同。陆显川一时不知道是该沮丧还是高兴。 该高兴的是她没遇到渣男,他也不用再羡慕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男朋友”。 该沮丧的是自己连当替补备胎的机会都彻底没了。 陆显川觉得怪滑稽的:当初喜欢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觉得她和自己很像,谁知道连性取向都会一样啊。 俗话说,十个女篮九个姬,这话居然还真没错。 然而,他压根想不到,面前这个瘦高的高马尾少女,会是剩下那个装姬的直女。自认为发掘出真相的陆显川,此时只想趁热打铁,探听更多细节。 “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真的很好奇,她喜欢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什么类型。 江示舟没有犹豫太久,便开口回答: “贤妻良母,温柔体贴,做饭好吃。” 话音刚落,她便失笑,她知道陆显川得认定她是女同了。 虽然是比较有安全感,就是好像稍微有点……对不住江启年。 而在陆显川的视角看来,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果然都是些形容女孩子的词,听起来就觉得招人喜欢,难怪她当年会喜欢得死去活来。 “长得好看吗?” “好看。” “对你怎么样?” “很好。” “你们打算一直走下去么?” “可能吧,这事谁说得准。反正除了不结婚不要孩子之外,和普通情侣也没多大差别。” 这话说的,她都快信自己是女同了。 陆显川发现:一提到喜欢的人,江示舟的眼神似乎总是会不知不觉就变得柔和。 “我……相信你们可以长久的。” 他本想抬手摸摸江示舟的头,却还是忍住了。 这时她恰好也扭过头,朝他绽开一抹笑容。 “……谢谢,借你吉言。” 周五,江示舟放学回到家,而她的“女朋友”还在外边超市里买菜。她便窝在沙发上,从冰箱拿了一罐气泡酒,便坐到电脑前开了一局游戏。 戴上耳机的她没注意到开门声,只顾着听游戏里的系统提示音和队友的发言。 “示?”江启年喊了一声,同时低头弯腰脱鞋。注意到鞋架上那双女款白匡威,他皱了皱眉。 江示舟也没听到他喊她,还在和游戏里的敌人疯狂厮杀。江启年只好走到她身后,冷不防地摘下她的耳机。 “示?我刚刚问你问题,怎么不回?” 江示舟被小小地吓了一跳,眼睛却一分一秒都不敢离开屏幕:“怎么了,你问了啥,我刚刚没听见。” “我刚刚问你,你的鞋怎么磨成这样?”他一只手拎着她的匡威。穿了半年,原先雪白的鞋面已经有些泛旧泛黄,鞋底看得出有明显的不太正常的磨损。 “噢……可能是因为打球吧?” “打什么球?” “篮球。” “打篮球?你一个人打?” “不是,和同学打。” “男的女的?” “男的。” “你们打对抗?” “嗯。” “打了多久了?” “……差不多两个月吧,一周两三次左右。” 江启年忽然不说话了,表情有点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