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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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天地广阔,宁善自幼便知。 他也并非天生目盲,还记不大清事的年纪,母妃因早产身体不好,他也天生不足,极少见面。那时连里兄弟还未被选至他身侧,无甚有趣事。 龙生九子,他便是第九个,也没有比他还小的弟弟妹妹,又因那佛子称谓,身边人敬他护他,但竟难寻一称心玩伴。 宫廷繁复,他极爱偷偷跑到几个年长皇子的书堂外,贴着墙角听夫子讲学。夫子是个古板老头,圣贤书讲得严正,九州大地没有穷尽,今日漠北,明日江南,他总是听着听着就蹲下去看园里的花。 花红欲燃,叶绿欲滴。 那时宁善想着,日后要去看看南地的花,是不是比这还要红上几分? 不过在那之后,他似乎再也没见过那般生机景象。 而上辈子出使祈福,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离开王城。那时心情虽也为前线怀忧,但也免不了有几分期盼。 ——南方边地,或许空气更为润泽,虽见不了花红,也可嗅一嗅花香。 可却全非想象模样。 南方边地又如何?那风仍旧寒得透骨,黄沙不减,夜里夹着雪,能夺半条命。 边疆寸土藏血,尸骨一并留下,侥幸留命,回乡也是旧人难寻。 戏台上演尽了边疆血泪,却凑了个所谓团圆结局。 结发妻子入荒坟,归人旧人换新人。世间平常事,好不一出归乡戏。 上辈子是如何光景? 同一台戏,两处邻桌。 那人坐在旁处,和随行人说话,全然没有注意自己。 而这一世,台上戏未尽,人竟已坐到了身边。 “昨日夜里二皇子作宴,没能看见殿下。听闻殿下还在吃药,身体可有好些?”面前人收了手帕,坐得似乎有些近了,话里似是真切挂心。 宁善喉结微动,竟觉得口中干涩,不知如何开口。那唇齿微张,轻颤着回道:“已无大碍,劳烦挂念。” 一副虚弱躯体因过大的惊喜而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宁善拢起手掌,努力藏起自己异常的反应,手足无措起来,也因此没有注意到灼灼目光正一寸寸抚过他皮肉。 “无碍就好。”身边人抬起茶壶,水流潺潺。 水流声止,宁善心思已早不在那戏台上,指尖触上另一温凉皮肤,茶杯被交还手中。 “凉了凉,应当已可以入口。” 宁善僵着手,端着那杯子,一时竟舍不得入口:“多谢世子。” 面前人在笑,开口是玩笑语气:“殿下怕不是将我忘了,狐裘还留在我这里,怎能让殿下说谢?” 有话滚过舌尖,宁善微微张口,又是另一番话,道:“原来那夜,竟是世子。” “看来,我与殿下颇有缘分啊。”台上一戏终,宁善喝了口茶水,听见姜题又悠悠开口,字句锵然,又几分缱绻。 “这戏怎的这样结局。若是我们姜国女儿,可不许男人这般行事。 定了姻缘,便是结发终生,不论死活。 一人先去,一人独留余生。 死后——必当同葬。” 一模一样的话,上辈子宁善也听了一遍。 那时他坐在他邻桌,听见他如玉声音,为他话中含义所惊。 而这一世,他和他共一桌,不足一尺的距离。 掷地有声的话,似乎是向他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