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养伤日常，以及新来的小野猪

    叶千觞在此处养伤自然要传讯息回太白山。阁中按例派了人来探查实际情况，毕竟也不是没出过弟子被抓反水借养伤之名行叛逆之事的例子。

    是以在他养伤的第七天，沉风悄无声息的盯上了满月。

    作为一名百相斋弟子，方及弱冠的沉风生了一张娃娃脸，配上两只酒窝，正是阳光年少的青葱年岁。却是凌雪阁里一棵探查密访的好苗子。

    满月家世清白阅历又少，他来之前便已去她老家和师门摸探过，这样的任务于他而言不过小菜一碟。

    作为监视目标，满月一点儿也没察觉到异样，她正为今日有人愿意让她蹭矿车而感到幸运。

    ，太好了，今天多一笔进账呢！，她欢喜的接过自己的酬劳，心里盘算着再去把跑商和茶馆做了。

    ，这样除了伤药，还能多匀些伙食费给叶千觞养身体…，想起凌雪，满月不免有些报羞。

    这些天相处下来，杀手意外的没有外表所呈现的那般冷漠，反而温和有礼，生怕让她有所不便，在发现自己占了她的床时更执意要将床铺还给她，自己搬去矮榻上睡。

    满月拿出了奶妈的威严才将这事延后到他伤口愈合再说。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一个人在外面待的久了又没什么亲友，难免希望能有些可以挂念的人事。

    当初救人也是一时冲动，希望自己回到家中时能有人为她留一盏灯火。

    然而叶千觞身为杀手竟并不难相处，于她而言着实是件意外之喜。

    她知道对方很快就会离开，但对于满月而言，能有一段不这么孤单的日子，足够了。

    暗处的沉风远远看着那圆圆脸的秀姐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色从开心转成了失落，正好奇，却又见她重新振作起来，打起精神噔噔地跑去向茶馆茶馆老板娘问起需要不要帮手来。

    这是一个轻松活计，跟着交了一日好运的秀姐回了家，眼瞧着那不这么纤细的身影在矮榻上躺下，屋里的烛火也灭了。

    沉风靠在院内的那棵桂花树上惬意的吹着夜风，等着过几日时限满了轻轻松松回阁里汇报，这趟任务出的，舒服。

    此时的小野猪一定想不到，这份安逸的心情只维持到了第二天清晨。

    一早，热腾腾的浓香便顺着炊烟从厨房里飘散出来，萦绕了整个院子。

    沉风默默盯着桌上的三菜一汤外加两份香喷喷的小米粥。

    嘶……

    他可不是馋，凌雪阁的刺客们从来不讲究什么口腹之欲，可那盘腌黄瓜是清晨沉风看着满月从院子里摘下来的，收进篮子时还挂着晶莹的露珠，正是最新鲜脆嫩的时候。

    现下切成小块腌在加了红油辣子的拌料里，被屋里的人夹起来一口吃下。清脆的“咯嗞”声便似乎随着他的咀嚼在沉风耳边响起来。

    鸡汤是热腾腾的，清亮的高汤里配着成块的胡萝卜和嫩玉米。光看着就能让人想到那鲜甜的汤汁和嫩滑的鸡肉在嘴里化开的滋味。

    还有鱼香肉丝和拌三鲜，都是酸辣爽口又清凉开胃的菜系，燥热的夏天里再配上一碗小粥…

    谁说家常菜就不馋人呢？小野猪盯着屋子里边吃边聊的两个人，手里的凌雪阁出差专用面饼它突然就不香了。

    叶千觞小口咬了块玉米，吸饱了汤汁的玉米粒在口中爆裂出丰盈的汁水，他吃的很慢，每一口都十分珍惜。

    家的气息早已模糊在了数之不尽的腥风血雨里了。可满月做的食物却有种温暖安心的味道，让他舍不得一口就吞吃下去。

    满月见他吃的小心，只当他怕饭菜不够“厨房还有的，你别省着吃呀。病人要多吃才能好的快……”最后一句有些像自言自语，一边说着一边将鸡汤盛了满碗递过去。

    “小心烫！”叶千觞赶紧接过来，见她指腹上果然烫红了一块，不由皱起眉来。

    “嘶……”满月赶紧捏着耳垂散热，一抬眼瞧见他一张俊脸冷肃的吓人，不禁噗的笑出声来“小事小事。”

    “刚学烹饪那会儿烫伤的可比这个重多啦。”她甩了甩烫痕已经不太明显的手，就要去夹脆生生的拌三鲜儿。

    叶千觞瞧着她吃的一本满足的模样，有些婴儿肥的两腮都微微鼓着。倒有些像她们七秀坊很多人养的那只叫绯心的兔子。

    “你真的很喜欢下厨。”

    这是一个陈述句。

    “也喜欢好吃的。”

    满月咽下嘴里的粥，补充道。

    她很少向他人这样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喜恶，却并不避讳同叶千觞说起这些。

    “吃饭多好呀，就算有不开心的事情，大吃一顿就会忘掉了。”

    她在自己的小碟子里夹了块鸡脖子凉着“本来是因为坊里小弟子多，陈婆婆顾不过来调了我过去，小乖乖挑嘴的，要是手艺不好哄不下饭，就都长成秀萝卜了…后来…大家都说我做的东西好，我自己也喜欢……”

    提起师门，秀姐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吴侬软语的柔情。

    叶千觞看着明明十分想念师门的满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并不适合她的江湖。

    “为什么不回秀坊去？即便出师，也可以回师门执教吧。”他问。

    “不可以的…”满月叹了口气。

    “天下皆知七秀坊收养孤女，每年送来秀坊的弃婴很多。就算七秀女红名满大唐，财政压力还是很大，出师的弟子哪好轻易回去呢。何况我舞技平平，也不能给新进的师妹们做指教……”

    满月顿了顿，见杀手的神色也随着她的话愈加沉重，不由话锋一转“呐呐，你不要这么严肃啊，我也在努力的。”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腰包。

    “等我攒够了钱就去桃花村开家小饭店，到时…就可以常常回坊里了！”

    她说的欢喜，脸庞因对未来的期望而微微红着。

    叶千觞在这一刻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她与自己的不同，“唔”了一声，含含糊糊的转开了话题。

    他心想，自己这样生死不定的杀手，寻常人的路与他的距离不亚于天堑。

    又有什么奢望呢…

    沉风跟了满月几天梢，秀姐的行程表十分规律，每天天亮起床去菜市采买，回来便开灶做饭，同叶千觞一道吃过饭便在院子里侍弄她的菜地。

    中午时通常是些简便可口的餐点，叶千觞已经能走动了，便在屋子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两个人的沟通不多却意外的和拍。

    晚饭满月是不在家里吃的，下午准备好饭食就会出门。

    沉风守在树上，看着屋里的满月叮嘱了叶千觞晚上记得喂院子里的猫狗，转身拧着自己的小食盒风风火火就往日常点跑。

    小野猪拉了拉自己的红巾，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其实除了饭点时看得到吃不着的痛苦对人不太友好，其他还挺安逸。

    沉风默默想着，然后就被晚间梦里满天飞的饺子和热腾腾的高汤香气骚扰了一夜。

    “咕嘟咕嘟咕嘟……”

    啊……都怪中午那顿饺子…

    一晚上梦里耳边全是下饺子水开咕嘟声的小野猪半梦半醒的把自己埋进了更深的树枝里。

    沉风钻进满月屋里的时候厨房的灶台上正热着晚饭，叶千觞在一旁熟练的给满院子的宠物拌猫狗粮，一抬眼便看见自己的同僚闯进来。

    他没有叛心，也知道阁里的规矩，并不曾避着沉风的监视，可这种情况并不常见。

    沉风是跟着满月出去的，如今突然一个人回来，脸上隐隐带着几分怒气，十分难看。

    叶千觞眸色一冷。

    “出了什么事。”

    这不是问句。

    满月今天出去的很早，只说是帮中有事。沉风这时候回来，莫不是出了意外。

    可她帮派的人连密境都不带她去，能有什么危险？

    叶千觞心中百转，还欲开口，沉风垮着一张脸沉声道“去她帮里看看吧，都是群什么东西，也太欺负人了。”

    这话说的并不清楚，更多是在不平，叶千觞挑了挑眉，一言不发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