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骗子!
今天是星期天，程见凌通常是吃完了晚饭就回学校。但今天有点反常，爸爸把全家人聚齐了，交代厨房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却迟迟也不开饭，看样子是要迎接一位贵客。 家里能迎来的最尊贵的客人也就是舅爷了，但今晚要来的人并不是他。程见凌觉得好奇，去问了父亲，程晋合却没有直接告诉他，只是笑道：“你猜不到的，看到他肯定吓一跳。” 程见凌见父亲显然一副高兴的样子，不禁更加好奇来者会是何方神圣。但既然父亲有意卖关子，他便也不再问了。 因为之前得了急性肠胃炎，程见凌一连几天都不能正常吃饭，如今好不容易身体痊愈，他当然不会委屈自己的嘴和胃。他在房间里待得饿了，便下楼去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陆近春已经走了，辞职堪称火速。从昨天来了一位新的管家陈前香来主持家事。陈前香经验丰富，但对家里还不大熟悉，这两天的表现只能算差强人意。程见凌来到客厅时和她打了个招呼，心里还是怀念陆叔。毕竟他从小到大都受陆近春的照顾，也是很有感情的。而且陆近春走得太突然也太迅速了，连个工作交接的过渡期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太像辞职，倒像猝不及防被赶走似的。 程见凌回到房间一等再等，眼看都过了八点半了，那位贵客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到。他还打算吃完了饭就去找关望呢。关望出发前也没说一声，人都到了才告诉他，真是好大一个惊喜。程见凌忍不住笑起来，又见关望一直没回复信息，便想打个电话给他。 电话打通了，却被按掉了。 程见凌心里觉得疑惑，这时他听见有汽车驶进了院子，便好奇地走到阳台上看。眼见大哥常用的那辆黑色越野车停在了车库门前，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是程尧松，另一个是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脑后扎一束头发，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之前送给关望的那件。 就算院子里的光线不太明朗，程见凌也绝不可能认错那个长得和自己如此相似的人。 怎么会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 程见凌立刻跑出房间，三步并作两步迈下楼梯，因为太着急，险些还摔了一跤。他匆匆来到客厅里，惊愕地看着刚刚走进门的关望。 关望也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的眼神没有闪躲，但多少带有心虚。他嘴唇微动，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爸爸，人带回来了。”程尧松对程晋合说。他看见程见凌表情复杂地看着关望，笑道：“瞧见凌这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看到突然来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吓了一跳吧？” 徐穗先前就已经知道了关望今晚会来，这时站起来去迎关望，笑道：“像，真是像，看这脸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招呼程见凌过来：“见凌，过来看看你的双胞胎兄弟。之前你爸爸故意不跟你说，就是想看你这副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呢。” 这时候程心倩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她缓缓走下楼梯，看到关望时并没有太多惊讶。 程晋合走到关望身边，和蔼地笑着对他看了又看，然后揽着他的肩膀对所有人说：“这是关望，我儿子，和见凌是双胞胎，当年被人拐到了国外去，害得我们父子俩失散了好多年。多亏我一个朋友找到了他，把他送回来，现在总算是能一家团聚了。” 被人拐走？父亲的一个朋友找到了他？ 程见凌看向关望的目光变得怀疑且不可思议。关望今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家里，还带来了一套完全不同的说辞。 到底哪些才是真的？他向哪一方说了谎？ “见凌，愣在那里做什么，都傻了？”程晋合对他招招手，“过来。关望和你可是双胞胎，没有比这更亲的兄弟了。” 程见凌挪着步子来到关望面前，他有好多问题要问他。但当他发现关望把眼睛垂了下来时，便明白他已经心怀亏欠了。 自己听到的才是谎言。 程见凌没有开口，反而是程心倩十分礼貌地对关望叫了一声：“哥哥。” “好了，先吃饭，大家也都饿了。坐下来边吃边聊。”程晋合发了话。陈前香让人把准备好的饭菜都端上来。这顿拖得太晚的晚餐终于开席了。 程晋合让关望坐在他的身边，不时给他夹菜。他对这个突然回家的儿子难免有些疼惜，毕竟关望早年丧母，又生活在金三角那种地方，日子肯定不会好过，作为父亲自然怀有怜爱和补偿的心情。 徐穗向关望问了一些他之前生活在泰国的情况，她对是谁送回了关望、关望之前的生活环境之类似乎并不十分清楚。当被问到职业时，关望只是含糊答道：“一直在给别人看场子。” 程见凌这时终于第一次开口，不无讽刺地说：“刚才看你站着时后背挺得那么直，还以为你是军人或者警察呢。” 关望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说：“我其实也想，可惜从来都没有机会。” 程晋合问他：“将来有没有什么打算？可以先从家里选个公司做事，我安排个师父带你从头学起。” 程尧松在低头吃饭，这时不禁竖起了耳朵。 关望却说：“我妈走得早，从那以后就没能再上学了。现在如果有了机会，还是想回学校认真学点东西。” 程晋合有点意外，不过也赞同他：“去进修一下也好。过几天先让人去帮你把身份办下来，以后就不要姓关了。” 一顿饭吃了很久，多数时候都是程晋合和徐穗在跟关望说话，程尧松不时加入。程心倩一直是沉静内向的性格，话很少。而程见凌不发一言。 后来是徐穗见时间晚了，说关望今天路途劳累，让他先去洗漱休息。 关望被带到了三楼的客房，女佣转身刚走，程见凌就进来了。他把门一关，后背抵在门板上，冷冷地看着关望：“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关望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尖锐、冷酷，太像自己。程见凌这么天真纯善的人，不知曾用这种眼神看过谁，也许自己是第一个。 他早已料到会有今天这一幕，但此刻的打击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对不起，见凌。”他只能这么对他说。 “你对不起我什么？”程见凌听见他的道歉反而更加恼火，“被人拐走？爸爸的朋友找到了你送回来？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这些？之前你一直不让我把你的事情告诉家里，今晚突然就跟着大哥回家了？你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事到如今，关望已不能再撒谎，他低着头说出了全部实情：“是我的老板想跟爸爸做生意，但双方还不够信任。他发现你和我长得像，觉得我可能是爸爸丢失的儿子，就让我接近你……确定之后，他把我当作礼物送回给爸爸，好促成他们的生意。” 程见凌完全不可置信，受伤地睁大了眼睛：“那之前你是在故意接近我？之前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假的吗？”他不肯相信自己被欺骗，更不能接受自己被利用，他愤怒地再问：“难道连我们在小巷里遇到，你被划的那一刀，也全都是假的吗？！” 关望艰难地开口，低声答道：“是。” 原来他信以为真的缘分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程见凌怨愤地看着关望，狠狠地怒道：“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