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注视是爱情之始

    注视即是爱情的开始。

    在答应朋友照顾他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已经不自觉地定格在他身上。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瞧他不起，微笑着对他出言讽刺，但说完话后，他看到他慢慢变红的耳垂，心里就多了些说不出的感受。

    他表现得纯洁无辜、不谙世事，一双眼睛里空荡无物，空白得令人捉摸不透，一颦一笑都带着一点原始的性感，和一份收起来的漫不经心……似乎即使他做了什么伤害他人的事，也极其容易令人原谅。

    或许陆礼就是被他的这份“无知无觉”所吸引。

    卫嘉对别人的过去丝毫不关心，但是越是按照陆礼的嘱托和叶明相处，他就越是能觉察到他掩藏在美好面容下的本质。

    ……被他吸引的同时，他也看见了危险的征兆。

    ……当那个青年凝视着你的时候，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种充满希冀的渴求，就像浸过水的月光，几乎令人无法拒绝。

    他想，一定有很多人为此着迷。

    直到得到了他出轨的消息，卫嘉一边在心里想着“果然如此”，动身前去质问他，一边又找了人探查他的过往。

    质问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反而惹得他做了些上头的事，把人弄哭了。烦躁感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那阵子他别的事都没心思干，莫名地多抽了很多支烟。

    他很快就收到了调查结果，那薄薄几张纸上几乎记录了叶明所有的经历。叶明生于泥沼，却生了副招人的体质，因此极易招惹麻烦。但随着他逐渐长大，他的人缘越来越好，身边麻烦被解决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依靠着他人平安度过了青春时代，安稳学习，考上了好的大学，然后将过去的痴男怨女一脚踢开，径自来别的城市当了个清白的大学生。

    卫嘉捏着纸张，仔细，好像从冰冷的印刷体中接触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那段人生说不上糟糕，却真实得可怖。

    他看了很久，最终一言不发地把纸张塞进了碎纸机里，然后让人把这些资料就此掩盖。

    肢体是爱欲的延伸。

    他越是看清他，对他的在意就越来越多，容忍度也越来越高，总是不自觉地答应他所有要求，还想和他有着更多亲密的碰触。

    根本无法克制……想要保护一个人，还是个出轨了仍无辜到理直气壮的人渣，这真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就当他是眼瞎目盲，爱心泛滥，为二十七年来所有的傲慢而赎的罪。

    在绝顶的快乐之中，连背叛朋友的愧疚似乎也逐渐消弭了。

    卫嘉亲吻他，和他做爱，然后沙哑着嗓子问他：“……要回去了？”

    叶明应道：“嗯。”

    男人下了床，套上裤子，遮住了腹股沟，然后勾起唇，对青年笑：“和我做完，再去和男朋友约会，感觉怎么样？”

    一句话打破了甜蜜的气氛。

    叶明盯着他，说：“……你要听的话，等我约完会，再告诉你。”

    卫嘉拒绝道：“行了，求您别说。”

    这都是什么事啊。

    叶明笑了。

    叶明突然说道：“卫嘉……对不起啊……”

    卫嘉垂眸，看到了他淡粉色的唇，他一边胡乱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边回道：“怎么着，上完床道歉是你的习惯？”

    他闭着眼都能猜到他是怎么哄男人的，无非就是装模作样地软声道歉，然后掉几滴鳄鱼泪，撒撒娇。

    ……还真有傻逼吃着一套。

    叶明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抿唇道：“……没有啊。”

    又是那个一如既往的无辜的小模样。

    卫嘉眉目舒展，语气轻巧：“得了，做了就做了……别想这么多。”

    叶明起身抱住了男人，然后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你真好。”

    卫嘉搂住了青年的腰，然后想道：如果光看他这个样子，也真是怪可爱的。

    可惜了，是个没有心的。

    他捏了捏他的腰，然后嘱咐道：“去吧，祝你们早日分手。”

    叶明回看屋子里的他，只见灯光下的男人一张俊脸流光溢彩，眉眼似笑非笑。

    从前他那生人勿近的气质和若有若无的轻佻，对如今的他而言，已经变成了无害的撩人和十足的性感。

    不知什么时候，他越是侵占，男人就越是退让，直到最后接受他的全部欲望。

    叶明眉头微动，心里头的收藏欲又蠢蠢欲动。

    ……他一见到好看的男人，就想放在家里。

    周三是他们这对情侣每周固定约会的日子。

    陆礼每次都会挑一家评价不错的餐厅，然后陪他一起吃晚饭，接着去看电影，或者去逛街……就像一对普通的大学生情侣。

    今天这家餐厅里没别的顾客，只有一位演奏者在弹奏钢琴，琴声悠扬。

    叶明望向对面的男朋友，疑惑地问：“这家餐厅……？”

    陆礼黑色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对他说：“我包了场……这样比较安静，没有人来打扰。”

    “哦……这样。”叶明迟疑地应了一声。

    “待会说吧，先吃饭。”男人温和地对他说。

    自从那天过后，他们就会时常像此刻这样，陷入沉寂的氛围之中。

    叶明被他宠得发懒，所有带壳的食物都由男人剥好再喂给他，从交往以来一直如此。

    磨磨蹭蹭吃了快一个小时，饭才快吃完了。

    “对了……”陆礼恍若不经意般问：“前些天……你回学校住的那天……”

    他说到一半，又好像惊觉了什么，陆礼咽下了后半句话。

    “上周五……？”叶明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没什么，我突然想到……你很久没回寝室住了，应该先上去帮你换一下床单的……你睡得一定很不舒服吧？”

    “啊……没有，挺舒服的。”恋人不知为何，有点迟疑地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他的手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听见他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又十分遥远。

    “嗯，那就好。”他的心脏迅速冷却了下来，却只能注视着恋人，温柔地说道：“下次别住寝室了，你回来住……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睡外面。”

    叶明注意着他的神色。

    在他那温和的面具背后，似乎有了那么一瞬间痛苦的扭曲，莫名愉悦到了他。

    “其实……”沉默了一会，叶明突然开了口，似乎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去朋友家住的。那天太晚了，就没跟你说……”

    “嗯……”陆礼也没想了解具体是哪个朋友，只要得到这个答案就够了。他望着他，黑沉沉的眸子好像又被点亮了。

    此时的他就像被他掌控在手心里的火光，炙热，又不会烫伤人。

    ……但他还想看他烧得再热烈一些，最好染上更漂亮的颜色。

    走的时候，他牵着他的手。

    叶明看他，声音飘忽，睫毛被夜晚的颜色所浸染：“陆礼，如果……我还是想说……”

    男人握紧了他的手，咽下忽如其来的痛意，道：“……你再考虑一下吧，好吗？”

    他抚过他的脸，说：“……再给我一个机会，所有问题……我都会解决的。”

    叶明：？

    在那天晚上，陆礼迅速联系了自己的母亲，神色少见地有些阴沉：“母亲，您之前答应过，您对我们的关系不会多加置喙。”

    “……请您离他远点。”

    “……陆礼，你就这么跟你母亲说话？”祝宛清正敷着面膜，脸色平淡。

    “您要清楚，陆氏到底还是姓陆。”她的儿子对她的话语不为所动，反而冷笑道：“父亲已经老了……希望您好自为之。”

    祝宛清还没来得及回应，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

    陆礼从小就对人淡淡的，似乎没有情绪波动特别大的时候，她身为一个母亲，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儿子如此怒火中烧的姿态。

    她没有生气，只是想道：……也许是因为她不是个好母亲。

    约会结束的第二天，陆礼约了卫嘉在会客室见面，聊了一件筹划已久的事。

    “过几天就动手吧。”陆礼淡淡说道。

    “怎么这么急？”卫嘉问。

    陆礼道：“我已经等不及了。”

    “等了这么久，还在乎这一两天的？”

    “是。”他坦然地点点头。“我在乎。”

    “行，”卫嘉用修长的手指玩着打火机，弯起了唇：“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我这两天先去境外一趟，把这个项目谈下来……到时候就可以开始收网了。”

    “那个男人……”陆礼想到自己的父亲，也只是扯了扯嘴角，说：“过了这么久纸醉金迷的日子，也该退位让贤了。”

    他们谈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等谈完之后，陆礼就站起了身，然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自己的兄弟。

    卫嘉穿着长袖衬衫和长裤，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

    ……但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在卫嘉被衬衫衣领遮着的脖颈上，似乎有一抹红痕若隐若现。

    陆礼怔了一秒，等他还想再细看时，卫嘉却已经敏锐地抬头看他，问：“怎么了？”

    陆礼不动声色道：“没什么。对了，最近挺忙的，还没问问你呢……二十七岁了，也不打算找个人？”

    卫嘉笑了笑，说话散漫，又带着一股风流的味道：“……没看得上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