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凯思特大厦顶层，从巨大的落地窗望下去，可以俯瞰整座城市。蔓茵河的右侧是破败旧式公寓和靠政府救济金度日的贫民窟，而左侧是繁华CBD和精英生活社区。永不止息的河流隔开了这座城市的居民，也划开了阶级。

    会议室里，六个家族主理人依次坐在长桌周围，他们其中有垂垂老矣的家族长老，也有刚刚接棒上任的继承人，有吊儿郎当的浪子，也有穿着莲蓬裙的小女孩儿。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大多是尽职多年，忠心不二的秘书或者管家。

    坐在主位上的人是这场会议的发起人，安德鲁·瑞曼，瑞曼家族的代表，眉梢上扬，胜券在握。

    “很抱歉在休息日把大家召集在这里，”安德鲁压下自己的嘴角，严肃地开始了他的正题，他锐利的三角眼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但我相信，这件事值得大家放弃家族聚会，或者海滩派对，毕竟，这关乎我们的切身利益。”

    冠冕堂皇的开场白过后，背后液晶屏亮了起来。

    与此同时，坐在车上的卡尼曼正正一目十行地翻看着平板，平板上的所有资料在不久之后都会出现在安德鲁嘴里，成为拉他下台的证据。

    “先生，他们的会议已经开始了。”凯登鼻尖汗涔涔的，为了及早赶到公司，他好几次差点误闯红灯。

    “我还需要半个小时，”卡尼曼扯松了领带，看了眼腕表，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足够了。”

    “当然，卡尼曼·加菲尔德先生为我们贡献良多，不过这并不能掩盖他管理的不力，以及他本人才华的缺乏，”安德鲁背后的屏幕上，从投资伊始到最近的账目显示，猩红的曲线一路下降，而这只不过是卡尼曼罄竹难书的劣迹里，最微不足道的一起。

    “最近，纺织厂的事情我想大家也略有耳闻，不过重要的不是那些工人的工资，也不是他们的罢工，甚至不是仲裁局的传票，而是这件事情居然登了报，上了电视，还有数不清的自媒体！”安德鲁义正言辞地谴责道，“不过是苍蝇肉一样的纺织厂，本来应该是小纠纷小风波，结果居然演变了丑闻，影响了凯思特的声誉，让凯思特成为口诛笔伐的对象！”

    混凝土建筑搭建成的森林里，号称“城市脊骨”的凯思特大厦脚下，戴着白色手套的司机拉开了后座车门，片刻之后，面无表情的男人伸出腿，踏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会议已经进行了45分钟，”凯登亦步亦趋地跟着卡尼曼进了电梯，“如果没有人质疑的话，他们差不多快进行举手表决了。”

    “如果没有人质疑？”卡尼曼嗤笑一声，在看完邮件后出现在会议上的人，某种程度上就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的确不会有人质疑。”

    尽管是休息日，但公司里大部分的人都在加班。见到卡尼曼出现，员工也没有惊讶，很自然地为他们的顶头上司让开了路。

    “让人给我倒杯冰水，”眼看着会议室近在咫尺，卡尼曼的心情并不轻松，他咬着牙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缓缓阖上，迟疑了一会儿后，男人给出了确切的时间，“半个小时后端到会议室来。”

    会议室里，安德鲁对自己的陈述相当满意，这是他第一次站在主位上讲话，看着下面六张有决定权的主理人，他没有一丝胆怯，无论是气场还是用词，他都拿捏得轻车熟路，仿佛他就是脚下这栋大楼的主人，是凯思特商业帝国顶端的王，“那么接下来，如果没有疑义的话，我们就将进行举手表决。”

    门外，男人睁开了眼睛，犹如匍匐在草丛里的雄狮龇开了牙。

    看到卡尼曼准备好了，紧抿着嘴唇的凯登捷足上前，握住了会议室的门把手，径直拉开了会议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