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妃作品集 - 耽美小说 - 撕裂在线阅读 - 7

7

    饮食上有私人秘书操心,陈沨明的三餐向来规律。

    纪言说了今晚不做饭,他又几乎没下过厨。晚上九点多,几杯水下肚,胃里又空又胀的难受。他敲门问纪言饿不饿,不想做饭可以订外卖。

    纪言没搭理他,陈沨明只好继续回到客厅,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的遥控器按个不停,他有些没来由的焦虑,想做点什么,没有确切想法,找不到发泄口的焦虑。

    换到正在播综艺的卫视,主持人和一众明星身着光鲜亮丽的服饰,你来我往地说着玩笑话。底下观众都在捧场大笑,宛如台上那些人说的话做的事,真很有趣似的。

    陈沨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花里花哨的家居服,跟着他们一起笑。

    台下观众笑,因为台上的人。

    他看着身上的衣服笑,因为给他这件衣服的人,很有趣。

    -

    纪言习惯性微皱的眉眼浮现在眼前,陈沨明忽而想起几年前,那个听话乖巧的高中生纪言。

    清瘦,高且白,第一眼陈沨明就知道,他肯定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他们长得很像,纪言继承了母亲长相上的所有优点,却没有显得过于女性化,只是看起来温顺,少年气很足。

    纪言有轻微近视,平时不常戴眼睛,上课或者做题太久才会戴,规规矩矩的半框眼镜挂在鼻梁上,陈沨明看久了总想替他把眼镜摘掉。

    那双看起来不谙世事的澄澈眼睛,不该被任何东西挡住,哪怕是透明的镜片。

    那里盛着一汪清泉,纪言用那双眼睛看他,陈沨明在少年掩不住心思的视线里,手心出汗。

    大概是意识到一直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纪言收回视线,微翘睫羽带起一小股风。

    那股风卷着夏日仅剩的凉意,袭向陈沨明。他从余光里看到纪言微红的耳朵,手里正解题的笔尖微顿,最后写下的那个数字末尾有墨迹明显偏重的一点。

    纪言是按部就班长大的小孩儿,他很听父亲的话。

    陈沨明记得有次他因为学校事情耽误了会儿,去给纪言上课时晚到了20分钟左右。按门铃的手还没落下去,门从里面推开,纪叔叔正在训话。

    “十多天了,一套卷子下来还错那么多,要脑子干什么?”

    “小陈怎么还没来,快去给他打电话。”

    “磨磨唧唧,磨磨蹭蹭,让你打电话发什么愣?”

    他没听到纪言反驳一句,往日里总对他温言温语的纪叔叔好像变了个人。

    陈沨明不想这时候出现让小少年难堪,他退后一步躲在门后,希望纪叔叔走的时候不要随手关门。

    还好如他所愿,男人叮嘱再三提着包走了,没关门也没发现门后的他。

    纪言站在门口没动,看着电梯的数字一点点变小,去摸口袋里的手机,滑到陈老师那一栏,拇指在屏幕上摩挲几下,点了拨通。

    陈沨明等着纪言进去,再按门铃,手机铃声划破平静,兀自叮叮咚咚的响起。他只好主动走到纪言面前,对他说下午好。

    少年保持单手拿手机放在耳边的动作,看着陈沨明的脸发愣,眼神没有焦距,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看他身后再远一点地方的电梯数字。

    “别愣了,进去吧。我才刚到。”陈沨明说。

    “哦,嗯,好。”纪言由着陈沨明把自己推进门里,嘴里乱应着。

    他逆来顺受的窝囊样被看到了吧,肯定看到了,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

    纪言不敢去看陈沨明的眼睛,他半低着头往杯子里倒水端给陈沨明,坐回书桌前,翻开要讲的题,两手平放在膝盖上,等他上课。

    这种情况陈沨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尽快用别的事情转移小孩儿的注意力,他故意写下一个函数式让纪言画出图象。

    纪言乖乖拿出纸笔,边写边算,最后草稿纸上俨然出现一个线条趋近于笑脸的图案。他抬头看陈沨明,后者正捏着小纸团朝他笑,发梢有亮点跳跃,恰好跳到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不能哭,他现在不觉得今天很糟糕了,他有些开心,更多的是感动。纪言仰头将眼泪费劲地含在眼眶里,鼻尖通红。

    “怎么又要哭?我可不是为了逗你哭才写这个。”陈沨明不太喜欢纪言哭,看起来像蝴蝶翅膀一样,脆弱、易碎,招人心疼。

    他不愿意去疼。

    可他还是写了函数式想让纪言开心点,别去在意之前的事。

    什么时候他变成这样极富矛盾的人,前前后后,心思目的变了又换,让人心烦。

    算了不想那么多,陈沨明用指关节敲桌面,“整理好心情就继续做题,认真学不要错,就不会再挨批。”

    纪言点点头,眼角泪痕未干,他用手背胡乱蹭蹭,拿起笔重新认真读题。

    -

    小孩儿以前听话又爱哭的固有印象在陈沨明的记忆里挥之不去,现在这幅易怒、表情凶狠的伪装轻易就能被他看穿。

    纪言大概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干净,还以为他对陈沨明做出那些强势的反应很有效果。

    十点开始的节目演了一半,胃太空,脑子也跟着转不了弯,陈沨明去厨房想找点东西先垫垫。

    翻箱倒柜半天,除了冰箱里水果存的很满,面粉和各种米都是生的,他不会做。只能继续找,看看有没有熟食可以吃。在最靠里面最底层的柜子边,陈沨明看到个好东西。

    艳俗外包装上大字将用法和效果写的醒目,陈沨明看了眼门口,将东西装进口袋。

    他啃完苹果,吃完一大串红提,用玻璃杯接好温水才回房间。关好门,拿出那盒东西,抽出里面装着的药片,再看完说明。对照剂量表,往水杯里放了两粒。

    下午的时候处理完了工作,现在无事可做,纪言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睡不着,他拒绝顺着陈沨明的意思去做饭,他又不是保姆。

    “纪言,睡了吗?”想什么来什么,陈沨明端着药物融化后的水杯敲响房门。

    “又有什么事,我说了不做饭。”纪言很不耐烦。

    “你不吃东西也不行啊,至少喝点水。我接了一大杯,你开开门。”

    好心给他送水?打什么算盘。

    他需要知道陈沨明到底要做什么,才能提前想应对的方法,纪言下床去开门。

    陈沨明站在门边,手里好好的端着一杯水,往前递到纪言手里,说好好润润嗓子,晚安,就走了,没多做停留。他还关了客厅的灯,主动走回那间门上带锁的房间。

    整个画面有种很不和谐的感觉,纪言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临近十一点,玻璃杯和水,关心他的陈沨明。

    杯子放在床头柜,纪言没碰,光线穿过去变了形,他看着那道歪曲的影子出神。过了会儿眼皮有些重,纪言翻个身睡了。

    他一个人独居,晚上没有锁自己房门的习惯,客厅的灯再次亮起时,矩形的光影照进卧室,又被黑色人影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