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亲密
这天宋父宋母恰巧有事外出，只留钟震照顾两个小孩儿，流光刚好一些，可以站起来走走了。吃过晚饭流光就张罗着收拾桌子洗碗，本来这些事钟叔都会一手包揽的，可他觉得这是家务活，要多分担一些，每每抢着干，家长也觉得这是个学习锻炼的好机会，十分鼓励他，于是只要力所能及，他都会去做。流光一动，赵一就跳起来抢他手里的盘子，“我来洗吧。” “干嘛呀？这是还没吃饱？”流光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冰箱里还有，我去做点给你？” 赵一急得抓耳挠腮，又比划了一遍，“我怎么看得懂嘛，不说的话我可不知道～”流光眨眨眼睛，带着点狡黠。自从跟小舅舅谈过以后，流光就常常逗赵一讲话，“洗～碗～，跟我说嘛”。说着，一动不动地盯着赵一。 赵一在这种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最受不了流光这样盯着他看，流光的瞳孔偏浅，凝眸时含着一汪春水，直把人都吸进去，勾魂摄魄的。 “……”努力了半天，赵一还是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流光干脆捏住他的手指，让他摸自己的嘴唇，“记住我的口型哦～”流光反反复复又说了很多次。 “西…碗”试了很久以后，赵一终于能说出一个不标准词语了。 “哇，赵哥哥你太棒啦，加油，以后你会恢复的～”流光靠近他，吧唧亲了一口，一溜烟跑进厨房洗碗去了。 赵一还沉浸在流光香香甜甜的吻中，摸着脸，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露出了个傻气的笑。 两个人合作，很快就把碗洗好了，赵一把擦干的碗一个个装进橱柜，“轰隆隆”屋外电闪雷鸣，乌云压顶，很快就飘起了雨丝。 “终于要下雨了吗？今年都旱好久了。”流光擦着桌子嘀咕，哐啷一声，厨房里发出了巨响，他跑进去，看见是碗摔碎了。“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赵一勉强笑笑，怕流光踩到碎片又受伤，他火速收拾好了现场。 “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吧。”避开流光关切的眼神，他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糟了，被子还在外面啊！”钟叔和流光一通抢救，才在雨势变大之前把晒在院子里的铺盖收进来。 “白晒了…”流光送给赵一的大熊也不能幸免，此刻毛焉巴巴的。 雨越下越大，如银河倒泻，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可怕的闷响，流光终于把大熊的毛吹干了，他敲敲赵一的门，没人开，又等了会儿，联想到上次赵一昏倒，流光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开了门，所幸门没锁。 屋里漆黑一片，他有些夜盲，只能试探地往里走，叫了几声赵一，也都没有回应，“扑通”什么东西拌了他一下，流光护着大熊摔倒在地，疼的他倒抽了口冷气，等摸到灯打开，看见被子里的隆起，流光才舒了口气。 每当打雷，赵一总能想起那些可怕的往事，楚酔就是在这样一个阴沉的雷雨天猥亵了他，无论他怎样尖叫嘶吼，都没有人来救他，赵一的哭喊越绝望凄厉，楚酔兴致就越发高昂，从那以后，他再也不能讲话，雷雨天成了他永远的噩梦！ “赵哥哥？”流光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拉开被子，赵一背对着他，弯成只虾米，瑟瑟抖着，怕他闷着，流光慌忙去扳他的肩膀，想让他转过来，也不知赵一哪来的劲儿，就是纹丝不动，一连串雷声炸裂开来，赵一僵硬了一瞬，流光终于趁机把他翻了过来，只见他面如白蜡，额头冷汗涔涔，神情恍惚，一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模样。 试了试赵一的劲温，感觉还算正常，排除了发烧的原因，流光跪坐在床上，不断摩挲着他颤抖的脊背，轻声细语地说道：“不怕了不怕了，雷一会儿就停了。”抚慰的话说了一箩筐，兴许是流光的话起了作用，赵一渐渐清醒过来。 “你怎么样？好点没？”甫一睁眼，就看到流光凑近来观察他，长睫毛扑闪扑闪的，一股子奶香味充斥在赵一鼻间，流光用手帕细细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脸色好像没那么白，汗也不怎么流了…” 赵一一动也不敢动，直像根木头似的，等流光擦完，他才比划，“你好香～” 流光闻闻自己身上，没嗅出什么来，不在意地道，“可能是身体乳的味道？或者是衣服残留的清新剂？”顿了顿，又补充道：“人身上哪来的什么香味，科学证明了的～” 赵一看着流光认真解释的模样，只觉得这人可爱的紧。他无意和流光争辩自己真的觉得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和他闻过的所有味道都不同，“最好只有我一个人能闻到，可不能让别人闻了去”，赵一不自觉的想。 看赵一回过神来了，流光也起了调笑的心思，“你怎么那么胆小？还怕打雷啊～我可从来不怕的！羞死了～”他一脸骄傲，“没办法，我就这样了…”赵一也顺坡下驴，“那以后再打雷怎么办？” “那就…”流光接下来的话被霹雳啪啦的冰雹声湮没了，窗户终于难堪重负，被打的稀碎，狂风争先恐后的从破口席卷进来，带来的雨水眨眼睛就打湿了地面，此时灯也闪了两下，熄灭了… 钟叔闻声赶来，检查一番后，“现在估计修不好，要等明天了。今天要不先委屈小一住下客房？” 赵一刚要点头，就被流光阻止了，“你跟我凑合一晚吧，客房太远了，休息不好怎么办？” 说着就起身下床，“哎呀！”哪知他跪坐太久，现在一活动就像细针扎在脚上，疼的紧，身体不受控制地栽下床去，赵一一把把他捞起来压进怀里，正巧碰到了方才摔到的地方，“痛…”流光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哪里痛？”赵一心都吊在了嗓子眼。“没…没有，就是脚麻了…”声音随着赵一严肃的眼神越变越小，“那个…先前拌了一下子…” 赵一心急如焚，按住想从他怀里挣出的流光，扯开他的衣服检查，借着洒进来的余辉，可以清楚的看见密密麻麻的瘀斑遍布全身，特别是手肘和膝盖处，在白净的肌肤上尤为可怖。 钟叔倒是非常镇定，常年照顾流光的他已经非常有经验了，熟练的取来药箱，抠出三片氨甲环酸片和血宁胶囊，让流光合着水一起服下。 “吓到你了，就是看着害怕，本来没什么的…”流光整理好衣服，冷风呼啸，让他打了个激灵，赵一从刚才起就一刻不停的帮他揉着腿，现在血脉畅通，也不觉得难过了。他动动脚，“我好了，别揉了，我们去睡吧。钟叔叔，你也别忙了，明天再弄啦～” 赵一冷着脸，俯下身，手穿过他的膝盖，流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直接被抱了起来，“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流光气呼呼的，使劲扑棱着腿。声音渐行渐远，“真好！小光以前可没有那么活泼啊～”，钟震看着他俩离去的背影，由衷的替流光感到喜悦。 赵一恍若未闻，稳稳的抱着流光，直走到房间里才把他放到床上，“哼╯︿╰！”流光偏过头不理他，早看穿了流光的色厉内荏，赵一如今也不急了，他拿过一件厚厚的睡衣，给流光套上，又仔仔细细替他提了提被角，确保捂的严严实实的，才钻进被窝。 流光气过一阵，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赵一只是关心自己，遂悄咪咪的向赵一这边挪了挪，谁知才靠近一点，赵一就手臂一伸，把他揽进怀里。流光从小就自己睡，还是第一次跟人这么亲密，他臊的满脸通红，又想“妈妈说跟人示好最好的办法就是拥抱，那这样他应该明白我的歉意了吧”，怀着这样的想法，他酣然入睡。 听到流光均匀的呼吸声，赵一睁开了眼睛，望着对方甜美的睡容，他情不自禁的在流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小光。” 窗外风疾电掣，雨似急箭，屋内却温馨祥和，“吱呀”一声，钟叔推门走进来，看见两个小孩四肢交缠，亲亲密密的睡着，他满意的点点头，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转眼间就到了金色十月，秋高气爽，“猜猜我是谁？”流光坐在亭子里纳凉，就听到来人捂住他眼睛问，“嗯…叶然？” “你提那冤家做什么？”来人讪讪地放下手，“褚明～”流光亲亲热热的叫道，随即四处张望，“怎的不见叶大哥？”，又了然的说：“你们又吵架啦？” “没有，别提他了，本来我们约好一起来看你，没想到他昨天才说要出国，这不是临阵脱逃吗？” “你就因为这生他气？你知道他家情况的嘛，本来就身不由己，他的人品你还不清楚？再说来看我什么时候不行，非赶在今天？我都不在意，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你就是太好脾气了。”齐褚明弹了下他的额头。 “欺人不欺头，不要太过分…”流光吃痛，眼睛湿漉漉的，警告的口气一点也吓不到人。 一拳头蓦然挟着风向齐褚明打来，他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不过他也是从小练到大的，同样一拳反击回去，两人一来一往，竟一时难分胜负。 “别打了！”流光厉声喝道，见双方还打的火热，又去拉开他俩，奈何力气小左支右绌，急得他咳喘起来，见状，赵一忙停了手，紧张的扶他坐下，轻抚他的后背，齐褚明也冷静下来，拿来药剂帮流光平喘，待止了咳，流光扫了一眼旁边偃旗息鼓的两人，没好气道：“继续打嘛。” 两人互看了一眼，秒懂了对方的意思，“先把流光哄好吧…”于是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我是看他对你动手动脚的，才动的手…”赵一解释。 “好了好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齐褚明，齐院长的儿子，这是赵一，我哥哥。” “你就是宋伯伯家新收养的小孩儿？我是和流光闹着玩儿呢～”他解释道，“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齐褚明看赵一如此维护流光，心里也对他有了几分亲近，语气缓和下来。 “那也不行，你弄疼他了！” “嘿！你怎么还认死理…”看两人又要掐起来，流光和稀泥，“前面柿子树结果了，我们做柿子饼吧。柿子健脾益胃，糖分高，正合你们二位吃，跟我一起去摘些来可好？” 两人听提到自己，都十分熨帖。争先恐后的去拿网兜，搬梯子，生怕落后对方半步，彼此暗暗较劲儿，不知不觉就摘了几大兜果子。 “够啦～你们快下来吧。”流光扶着梯子仰头喊，等人下来了一起捡掉落的柿子，他刚要拎起篮子往回走，就被齐褚明夺过去，再去拿其他的，又被赵一抢先，流光气的跺脚却无可奈何。二人虽然针锋相对，此时却在保护流光这一点上取得了惊人的一致，获得了短暂的平静。 洗好柿子后，赵一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呸呸呸！”涩的他脸直皱成一团，滑稽相逗得流光咯咯直笑，他捂住嘴压下笑，正色道：“这皮可不能吃，一是口感差，二是含鞣酸难消化。” 说着，就挑了个大的剥好皮递给赵一，“试试？”这次不再有涩滞之感，赵一眼睛亮了亮，狂点头，“好甜！”齐褚明看着二人的互动哀怨道，“有了哥哥，就忘了兄弟了，哎～”流光面上一窘，塞了个到他嘴里，恨道：“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