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仁
皇帝亲自迎接说明了态度，贵族们自然收起了落井下石的心思。 皇帝多年来受压，下面的皇子皇孙们日子也不好过。 现在皇帝翻了身，可是权力都在他和明墨的手中，他们也不敢轻易冒头。 但他们不知道，菲利普皇帝需要的就是他们对明墨的挑衅。 如果说曾经的明墨像一柄利刃，一块寒冰，那么现在的他，有了弱点。 明晃晃地摆在大家面前。 菲利普皇帝需要有人替他出手，将明墨唯一的弱点清除掉。 菲利普皇帝满怀信心，认为一定会有人对林夕出手。 却忘记了，人心最为复杂。 一是除了对明皓和明墨最为了解的皇帝，其他人都猜不出林夕对明墨的重要性。 一般人都觉得，若真是爱她，那最好的做法是将林夕放在明墨的大本营。 而不是将她带回华盛星，成为众矢之的。 其次，如果林夕真的是明墨的弱点，那这张牌可不能轻易用掉。 如果林夕有了好歹，他们反而再无法拿捏住明墨。 一时之间，在帝都竟然风平浪静。 之前声势浩大的攻打自由星域，高调的用一亿人交换一个人，再没有人提及。 这一切，都在明墨的计划之中。 作为与冯瑶同样精神力超过一般S级水平的超级精神力者，他的智商绝对不低。 之前在自由星域，是因为那边民风彪悍，他需要用绝对的武力来解决问题。 可帝国哪有那么简单。 建国七千多年来累积下来的，除了已经走样的各项法规，还有虚伪的贵族政治。 想要的永远说不想要，被放在台面上的永远都是可以被舍弃的。 在帝都星的人，已经被军方压制太久，早就没了骨气这样东西。 而论智商，他不认为谁会比冯瑶聪明。 当然，他也为她准备了最好的护卫。 很多年后，冯瑶还会记起与仁的初见。 男人戴着材质特殊的生物面具，她原本以为是仁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后来才知道他在自由星域的乱战中毁容，生物面具是长在他脸上的。 是个不幸的男人，她想。 如果是在帝国或者联邦，就算是毁容，只要是正常的外伤，在医疗舱里都可以得到修复。 只有在自由星域，才会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来进行治疗。 生物面具，并非是模拟人皮，而是利用一种从虫族那里提取到的菌群加以改良而制造出来的生物皮。 它最大的特点是救急，价格也非常便宜，因此在自由星域得到了广泛的使用。 一般身体上的伤口，如果无法第一时间得到治疗，就会有些人选择用生物皮覆盖。 附着在其上的菌群会起到消毒止血并且闭合伤口的作用。 但生物皮的最大缺点是不可逆。 也就是一旦将它附着在皮肤之上，菌群就在原地扎根，任何试图剥离的行为都会导致菌群自杀式的抵抗。 因为已经扎根，它们会产生毒素，从而导致原本的宿主出现败血症、肌肉坏死等严重的不良反应。 会使用的生物皮进行应急治疗的人大都是穷佣兵，谁又会舍得花大价钱去进行剥离。 只是冯瑶没想到，会有人整张脸都使用生物皮进行覆盖。 想来当时他一定伤得非常严重，来不及转移到后方治疗，于是用了这种方法。 是个狠角色。 这是冯瑶对仁的第二印象。 为了活下去可以牺牲一切，对自己都可以这么狠，不知道为什么明墨会觉得他适合做保镖。 但仁确实很强。 来到华盛星这段时间，仁是除了明墨之外，唯一一个让她感知到身体和精神双重强大的人类。 这么说吧，以冯瑶现在对精神力的应用，B级精神力以下的人，她可以随时进行催眠。 但她根本没有试图用精神力接触仁，生怕冒犯了他。 明墨说仁是自由星域最出色的佣兵。 跟明墨黎浩他们这种组建佣兵团求长远发展的人不同。 仁天生就喜欢单打独斗。 他的声誉很好，接下的任务完成度极高，为人又低调，只有像杨枭这样的地头蛇才能找到他的踪迹。 因为是杨枭推荐，又经过明墨的认可，冯瑶出于对两个男人的信任没有多问就同意了。 说来也奇怪，她不是一个对陌生人可以充满信任的性格。 明明一见面就看出了他性格中的缺陷，但偏偏冯瑶就是接受了他。 时间一久，冯瑶慢慢体会到了仁的优点。 他话很少，永远不会对她的决定提出质疑。 不像是为财而工作的佣兵，反而像是为信念而战的军人。 他的存在感极低，半点不会打扰到冯瑶的生活。 可当冯瑶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会在最适当的时间出现。 有时候冯瑶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仁的出现对当时的冯瑶来说，不过是生命中一个再小不过的插曲。 她的世界太过辽阔，而平静从来都不是她人生的常态。 一封帝国舞会的邀请函，打破了她和明墨偏居一隅的宁静生活。 风波将起。 143.皇室舞会 冯瑶的人生，如果可以分段，那么段落与段落之间常常会是一场舞会，或者一场酒会。 仿佛宿命一般，成为她人生的分界点。 联邦第一军校的迎新舞会，她认识了傅熙照，那是他们故事的开端。 自由星域的一场酒会，她终于见到了明皓，知晓了隐藏了20年的真相。 但再没有哪场活动可以像帝都的这一场舞会那样影响深远。 当时的冯瑶，乃至全体人类，对此还无知无觉。 一年一度的帝国皇家舞会是女人的战场。 比家世，比老公，比情人，比容貌，比舞姿，总之人类数千年来累积的虚荣在帝国皇家舞会上得到了极致的体现。 星际7351年的皇家舞会更是如此。 所有人都等待着明墨的出场，更渴望见到那个让他不惜用上亿人的性命来交换的女人。 自由星域的林夕被明墨保护的太好，后来又隐姓埋名生活在联邦，所以帝国贵族除了皇帝以外，没有人见过她。 但在民众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她已经被吹捧成女神临世一般的人物。 菲利普皇帝刻意放纵，一是加强明墨出兵的合理性，二是将林夕放上风口浪尖。 他的逻辑也简单。 无论是在自由星域，还是潜伏在联邦杀死明皓，林夕都把自己藏得很深。 那他就不让她藏，让她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我的孩子呀，你以为可以保护住自己的爱人，但其实只有权力可以让人为所欲为。 而你永远不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冯瑶对出席皇室舞会并没有特别的情绪。 作为幼时学习的一部分，她早已熟练掌握帝国的数种常规舞步，甚至可以不谦虚地说，只要她想，她就可以艳压全场。 当然，对她来说并没有这个必要。 对明墨来说更是如此。 从离开帝国那一天起，他就远离了曾经浮华的生活。 明墨给两人准备了最一般的黑色礼服，又特意嘱咐皇室设计师将女装原本裸露的前胸和后背处衬以黑纱并用黑色羽毛覆盖。 待冯瑶穿上礼服整理好妆容出现那一刻，明墨觉得自己选错了衣服。 黑色的礼服遮盖不住她的艳色，反而将莹白的肌肤衬得更加夺目，层层叠叠的羽毛簇拥着她，像被恶魔拉入地狱的天使，带着堕落的诱惑，又带着高贵的抵抗。 没有男人可以抵抗。 明墨只觉得自己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而更多的血液却朝身下某个蛰伏已久的部位涌去。 自由星域重逢至今，明墨和冯瑶并没有旧情复燃。 于明墨，对冯瑶的爱从未有一天熄灭，谈何复燃。 于冯瑶，却是对两个男人的亏欠，更是对帝国的排斥。 她理解明墨的想法，心疼他这几年的经历，但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在帝国生活。 这里不是他乡，这里是敌国。 有西方种基因加之性启蒙早于常人，明墨的性欲是极强的。 和傅熙照那种从小被规范的自制不同，在他小时候，菲利普还是那个没有太大野心的皇子，放纵自己，也放纵彼时还叫小菲利普的明墨。 他在冯瑶之前没有别的女人纯粹是出于帝国皇室的高傲，而非对爱情和忠贞心存幻想。 但冯瑶改变了他。 即使是在最痛苦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放弃。 如今爱人就在身边，一步之遥，叫他怎么能不激动。 可他却无法上前一步。 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岂止是四年的时光。 星际的新年也是帝国的建国日，与联邦用烟花告别过去一年不同，在一年的最后一天，帝国皇室会举行盛大的通宵舞会，用以庆祝帝国的成立，以及纪念星际时代的开启。 过去二十年的舞会，由于皇后一族的强势，贵族女子不敢在皇室舞会上轻易展露姿色，生怕被军方没有背景的将领看中，成为皇后一族拉拢势力的牺牲品。 如今皇帝重掌权势，被压抑了太久的爱美之心得到了爆发，这一年的皇室舞会格外的令人瞩目。 所有有爵位的贵族都盛装出席，转播车也进行了全息直播，不少人还在帝国的国网上上传自己与跟真人一般无二的全息影像的合影。 提前抵达的人没有急于进入主殿，而是留在的皇宫的迎宾厅与后来的人寒暄，也争取多一些曝光度。 如今正是权力重新分配的重要时期，皇后一脉被血洗，军权被明墨掌握，内政外交等重要岗位虽然没有出现大的人员更替，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菲利普皇帝的缓兵之计。 在军队用上雷霆手段是为了保命，对大臣们使用怀柔的手段却是为了稳定。 这样一个帝王，一手翻云覆雨，一手巍然不动，能狠能忍，谁还敢说菲利普皇帝是帝国皇室的耻辱。 菲利普自然不用亲自出面迎接，他甚至没有出现在迎宾厅和主殿。 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再靠露面来向臣子们证明自己依然活着。 那些在他受困时视若无睹，在他脱困后上前邀功的人，他一点都不在意。 他甚至对他们没有任何类似于恨或者厌恶的情绪。 就像他睡过的那些女人，并不会让他产生爱或者同情。 他只希望这场舞会不要那么无聊。 林夕，你要好好表现呀，不要辜负了我给你准备的舞台。 144.惊变 对已经快要被淘汰出贵族行列的裘德来说，这场舞会是家族崛起的最后机会。 在帝国漫长的七千多年历史中，军功决定了大多数贵族家庭的地位存续。 初生权法案的滥用，某种程度上也是贵族为了保证优势基因的从而持续其爵位的自保手段。 皇室更是如此。 尽管初生权法案不适用于贵族阶层，但那些延续千年的贵族世家也有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说，共妻或者共夫。 当然，比起残酷而不人道的初生权法案，共妻共夫多少需要几方家族的默认。 因为是以生育为目的，相对来说，性虐或者轮奸的情况会少一些。 不过贵族也有爵位的高低，很多时候，没落的贵族所剩的尊严也就比平民多一点点知情权罢了。 虫族对人族的冲击给人类带来的最大的改变，其实不是生死，或者国界种族的消亡。 而是让人类再一次认识到何谓弱肉强食。 裘德的祖上就是某一位贵族将妻子分享给朋友的产物。 由于祖上的出生一开始就是一场生育实验，平平无奇的数值自然导致了被冷落的结局。 幸好三方家族的背景都足够强大，才让他的祖上可以平安一世。 但随着血脉逐渐的淡薄，到了裘德这一代，已经没有可以拿得出去功绩来延续爵位。 帝国的爵位是要用军功来延续的。 为了让人类在对抗虫族的战争中不致于全员覆灭，帝国成立之初也对爵位的延续提出了严苛的要求。 军功高就可以获颁爵位，无所作为就会被降爵或者夺爵。 毕竟古人类发展到当时，民主已经是共识。 虽然人类在基因上逐渐划分出三六九等，但同时某些靠个人能力无法改变的诸如种姓制度得到了废除。 这也就是为什么帝国发展至今，尽管有着初生权法案等制度，但仍有60%的人类选择生活在帝国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帝国皇族会热衷于繁衍后代。 想一想，在这个层面，似乎人类和虫族没有什么区别。 为了活着而繁衍，本能地寻找强大的基因。 裘德是最早抵达皇宫的贵族之一。 但他迟迟没有进入主殿，而是留在了迎宾厅。 他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进入主殿也只可能被湮灭在人群之中，还不如在迎宾厅找找机会，看能不能傍上什么大人物。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目标。 明墨。 平民出身又来自自由星域的明墨，一向被帝国的贵族们排挤。 说来奇怪，数千年来，帝国不乏有从最底层靠军功爬上来的人物。 最有名的莫过于叛出帝国的傅成嗣。 但正常来说，已经习惯用军功来衡量价值的贵族们不应该如此排斥明墨。 也许是面相不好？ 他一边想着，一边扫视着人群，琢磨自己要加入哪个圈子。 以裘德的接受的教育，他自然想不明白。 贵族们对明墨的排斥来自于他们的心虚。 他们沉默地抛弃了皇帝，而明墨却将皇帝拯救出来。 只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恨死明墨。 他们不认为自己有错，自然会痛恨造成他们“有错”的罪魁祸首。 随着门口的喧哗声，以及一些爵位颇高的贵族离开迎宾厅转去主殿，裘德就猜到应该是明墨到了。 这就要说说迎宾厅默认的规矩。 留在这里的人，一般是为了等待比自己爵位高的人的抵达，以示尊敬。 一些家族实力雄厚的贵族当然不会留下等明墨进门。 就算不是为了明墨留下，也容易造成误会，更可能遭到同僚的嘲笑。 他们自然要离开迎宾厅。 裘德却不这么想。 作为已经没落到尘土里只剩下爵位称号的普通人，他正可以与明墨相互借势。 明墨孤家寡人，他可以做刺客，可以做战士，但他永远无法在帝国站稳脚跟。 赌徒，急功近利，这样的性格就算是皇帝大概也欣赏不来。 所以皇帝给了他军权，让他做自己的一条狗，却没有给他爵位。 裘德觉得这正给了他机会。 他愿意做明墨进入贵族阶级的敲门砖。 他甚至不介意将整个家族送给明墨，借用明墨的军功来巩固爵位，甚至升爵。 就算是换了明墨的名字也无所谓。 反正他一无所有。 明墨和冯瑶进入迎宾厅那一刻，全场猛然间安静下来。 别看明墨被贵族排斥，但他的相貌身材却是贵族女性们背着丈夫父亲津津乐道的话题。 人类的慕强心态，对优势基因的追求，甚至单纯对美的欣赏，都让这些贵族女性们无法忽视明墨。 明墨硬冷的性格又不知让多少人吃了闭门羹。 所以这次明墨带林夕出现，大家都想看看那个如古人类传说故事中海伦一样的祸国妖姬到底生成什么模样。 门一打开，大家就看了过去。 高大英挺的男子自然吸引注意，但是紧接着，人们就将目光投注到他身旁的女子。 然后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简单的黑色礼服穿在她的身上，可能是东方种基因的问题，她在明墨的身旁显得异常娇小。 他们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妖冶的、肉感的自由星域女性，但林夕却是精灵般纤细而美好。 她的美超脱了种族国家的界限，是一种绝对意义上美。 像一件你渴望已久却永远也买不起的艺术品，能亲眼见到真迹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明墨从来都不屑与贵族寒暄，冯瑶自然是随着他的。 人群自然地分开一条道路，像是摩西分海的神迹降落于此。 男人与女人走在一起，同样的表情，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们没有刻意表现的亲密，只是正常的牵手前行，却自成一体，独立于所有人之外而存在。 如果说在迎宾厅留下的贵族们心中对明墨多少还有些不忿，当他们见到冯瑶那一刻，所有负面的情绪突然一扫而空。 他们竟觉得两人的高高在上是理所应当的。 除了明墨，没人知道冯瑶动用了自己的精神力。 裘德在见到冯瑶那一刻就失神了。 他的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之前反复估量要如何制造机会结识明墨，此时完全被他遗忘。 他的注意力只在冯瑶一个人身上。 身体里涌起一股兴奋到让人颤抖的快感。 像是性欲，又像是食欲。 他的分身已经充血勃起，被掩盖在层层叠得的礼服之下，看起来并不明显。 要她！要她！！要她！！！ 他向冯瑶冲了过去。 随即后脑一阵剧痛，昏倒在地。 仁在人群中摸了摸少了一粒扣子的袖子，向裘德走去。 他戴了一张仿生皮的面具，穿着皇室制服，看起来像是现场的工作人员。 将倒地的男人拖走，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人接手。 而他则继续留在冯瑶的身旁。 就在此时，警报声响彻华盛星。 属于最高级别的虫族入侵警报，意味着虫族已经突破了至少三道军事防线。 就在这一天，人类与虫族长达近千年的“半休兵”状态结束。 虫族开始了对人类的全面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