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风来和时瑞雪之间的恩怨大概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的他刚刚得到神明眷顾，自以为分配了个好工作，满心欢喜的在修仙世界里过着魔尊应该有的淫靡人生，逍遥自在、好不快活。 直到号称“冰莲仙士”的时瑞雪出现了，他一身白衣从天而降，客客气气的自报家门后便一剑刺向宋风来的心口，说是要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名义上是魔尊，本质却还是个新手。一身绝学统统不会用的宋风来连中四剑，最后靠求救系统才得以成逃脱。 他狼狈地躲在洞府里一边疗伤一边质问系统这是怎么一回事，lv0的系统冷冷冰冰地回答说【这是您的任务，要协助时瑞雪成为云雾山史上最年轻的剑尊。】 “怎么协助？” 【带他练级，再被他杀。】 宋风来觉得荒唐。 这之后，他在系统的指导下闭关了百年，没日没夜的研究武林绝学和内功心法。再出关时又以魔尊的身份向世人宣告——时瑞雪是他的毕生宿敌，普天之下只有他能杀他。 时瑞雪欣然应战，还说区区魔修，不足挂齿。 自此，两人算是正式结下了梁子。 哪里有时瑞雪哪里就有宋风来，哪里有宋风来哪里就有时瑞雪，你来我往、难舍难分，转眼过去了近千年的漫长时光。 然而打着打着，他们的关系变了味。 宋风来带时瑞雪去魔幽河畔看一望无尽的情花之海，时瑞雪领着宋风来去云雾山的山顶品旷世茗茶。他们从兵器间的对峙发展成肉搏，你一拳我一脚，在撕开衣服后亲吻、做爱，逐渐回归到人类最古老的狂野和冲动。 无论是修仙还是修魔，在那一刻都只是普普通通，有血有肉的人罢了。 再后来，系统提醒宋风来时机已到，可以收工离开了。他沉默片刻，拎着一壶上好的桑落酒去了云雾山。 “姓瑞的，你还想杀我吗？” 时瑞雪闭着眼，“自古正邪不两立。” 宋风来听完哈哈大笑，他说黑白本是相伴生，何来正邪不两立？你要杀便杀，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长剑出鞘，飒沓如飞雪。冰莲仙士起式直劈，侧转剑刃，挥臂横削，又纵身跃起，反手一记猛刺。 前四剑都被宋风来轻松躲过，直到第五剑穿透了他的心脏。 一身白衣终于沾染上血红，时瑞雪大惊，“你、你怎么——” “这即是我欠你的，也是你应得的。”宋风来笑道，“尝尝我带的这壶桑落吧。几杯酒而已，耽误不了你多少修为。” 他还说，“有缘再会，剑尊大人。” 魔尊已除，天下安康。冰莲仙士功不可没，嘉奖为云雾山剑尊。 主线完成度：100％ 支线完成度：32％ 额外奖励：18 ……正在计算…… “不醉郎中桑落酒，叫人无奈别离情。” ———— 宋风来难得做了个梦。 系统检测到他的心情波动，问道【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没什么，只是梦见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今天是见时祭酒和他那神童孙子时瑞雪的日子，宫女翠柳早早把他从床上拽起来洗漱打扮。有了李星灼这个前车之鉴，宋风来已经认定神童就是剑尊本人，只是疑惑他怎么弃武从文，难道是觉得学武救不了宋国人吗？ 去上课的路上，宋风来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有什么任务吗？” 【写出一篇技惊四座的文章，可得1点积分。】 “不是，我是问关于时瑞雪的。” 【目前没有。】 对李星灼是如同亲儿子般的疼爱，对时瑞雪却客客气气，冷冷淡淡。宋风来觉得系统最近有些奇怪。 “你讨厌时瑞雪吗？” 【我平等的对待所有人。】 “那我今天不去李星灼那儿了。” 【不行。】 “……你管这叫平等？” 系统也自知理亏，闭麦不再说话。 宋风来没有追问，神色自若地继续往前走，老远就瞧见四景阁门口有人在等他。 李大总管见他来了，先是行礼，又解释道：“时祭酒还在和圣上商讨政务，劳烦您稍等片刻。不过时家的公子已经到了，您可以先跟他认识认识。” 宋风来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李大总管进宫五十余年，阅人无数，一眼就能将人的喜好摸个七七八八。按理说太子身前不能没有下人伺候，但看这位的确是个喜静又固执的主，就算现在拂了他的意，一会儿恐怕也会找些奇奇怪怪的借口把人给轰出来。 “都听您的。”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何必在太子面前自讨没趣呢？李大总管挥挥手，让院子里的宫女太监们都退出来守在门口。 宋风来满意地看了眼李大总管，背起手往里走。 看得出来，宋相筠是真的疼人。为了能让太子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他特意命人把四景阁重新修整了一番。这是整座皇宫里风景最好的庭院，主阁的窗户一推开，就能将御花园四季不同的暗香疏影尽收眼底。 这个世界的时瑞雪今年才十三，眉宇青涩，却也有了当年“冰莲仙士”的清冷风范。他还是一身白衣，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太子来了也不起身不行礼，一副不与凡夫俗子为伍的孤高姿态。 宋风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当他犹豫该怎么开口时，时瑞雪先说话了。 “你说过，我们有缘再会。” 不同于李星灼，活了好几千岁的仙人可不是位好糊弄的主。宋风来张了张嘴，最后认命地点点头，“嗯。” “桑落酒不好喝，苦得很。” “是吗？我倒觉得这酒“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呢。” 时瑞雪犹豫了几秒，轻声道：“……没有你在，所以才苦得很。” 宋风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同看过的日初和花早就忘了个七七八八，与其在这儿互诉衷肠，还不如直接撸胳膊挽袖子地打上一架。 等不到回应的时瑞雪顿时面色一沉，下一秒直接杀到宋风来身前，一拳袭向他的面门。 宋风来侧头堪堪躲过，“姓瑞的，你还想杀我？” 时瑞雪红了眼眶，抬肘又是一击，“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我只知道你这祸害遗千年，是真的该死。” 魔尊和剑尊本该是满级配置，可这辈子俩人都换了具身体，要从头开始重新练级。十来岁的孩子扭打在一起，没过多久就双双气喘吁吁。等时祭酒从皇帝那儿出来，看到四景阁发生的这一幕“惨剧”时，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这还是他家那个遗世而独立，甚至连话都舍不得多说两句的宝贝孙子吗？那旁边这位…难不成是——太太太太子！？ “瑞雪！”时祭酒立刻呵斥道。 他暗自庆幸四景阁没有外人在，不然视太子如命的皇上定会狠罚时家，丢了官位是小，丢了性命才可怕。 “时祭酒不必在意。”宋风来后退两步，整理着自己歪掉的头冠，“我们没有打架，只是在锻炼身体。” 时祭酒显然不信，“瑞雪，你来说。” “是在强身健体，增进友谊。”时瑞雪附和。 时祭酒：………… 该分的时候分，该合的时候合，两人齐心合力，糊弄着时祭酒掏出书本，安安稳稳地上完一节儒学课。其中，宋风来以仁爱为主旨写下一篇浅谈民生的文章，让时祭酒连连赞叹，扭头就把他们打架的事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下课后，时祭酒忙着去找皇帝汇报，先走一步。宋风来在心里跟系统确认完积分后，一抬眼吓了一跳，原来是时瑞雪在收拾完笔墨后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坐在对面，用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死死盯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他不准备走，有人可来了。宋星灼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人，又听说太子在四景阁读书，便背着让他学绣花的静贵妃，偷偷跑来找人。 可刚一进门，他便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妙。再往里进，那场面气得他火冒三丈。 宋星灼“噔噔噔”跑到中间，强行打断宋时二人的“深情对视”。他盯着时瑞雪，却问宋风来，“他是谁？” 时瑞雪没理他，只是看向宋风来的眼神带着些许期待。 妈的！是情敌！宋星灼心里警钟大震。这时宋风来客客气气地介绍道：“灼儿，这位是时家的公子时瑞雪，是父皇为我找的伴读。” 后面的话暂且不论，光是“灼儿”这个昵称就够让宋星灼得意一阵。哪儿料想宋风来紧接着的第二句话便把他打入谷底，摔了个稀碎。 “瑞雪，这位是二皇子，更是我唯一的亲·弟·弟宋星灼。”他故意把亲弟弟这几个字说的重了些，像是在提醒对方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哦，原来是亲·弟·弟啊。”时瑞雪立刻会意，也跟着揪住这三个字不放。 宋风来不由得想：别看时瑞雪这人长得仙风道骨，实际上可真是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