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怪物

    我推开门走进病房，病床上的两人纷纷看过来，见来人是我，原本坐在床边的毛毛腾的站起来挡在沈十行面前，警惕的看着我，“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窗外的风带起轻薄的白色窗帘，泄进的光从他身上来回闪过，他看上去消瘦了不少，圆润的下巴也变得尖了些许，本就不怎么高的身形看上去更加单薄，盯着我的一双眼睛里除了一滴还在眼眶打转的泪珠，就只剩警惕和惶恐。

    我揉了揉鼻子，让自己可以尽快适应这里的味道，绕过毛毛把手里的果篮放在桌上，转身看到他又换了个位置挡在了我面前。

    “毛毛，去给笑然倒杯水，”沈十行的声音从他背后传过来，依旧温和，“笑然，你来了，坐吧。”

    毛毛回头看了沈十行一眼，擦了擦眼睛，转过头指着沈十行对面的床铺让我坐。

    他眼中的我仿佛是条躲在暗处伪装成石头的毒鮋头鱼，只要靠的太近就会被刺到。

    沈十行面色红润，要不是穿着病号服躺在这里，怎么看也不像个病人。

    毛毛倒是挺会照顾人的。

    “毛毛，扶我起来。”他向毛毛伸出手，毛毛把枕头放好，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扶起来靠在床头坐好。

    我握着毛毛递过来的水杯看着沈十行，“沈经理，连累了你，真是抱歉了。”

    沈十行依旧是往日里那副温和的模样，“笑然，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只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怎么能怪你呢。”

    我转着手中的一次性纸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沈十行有顾虑，他的顾虑同样也是我的顾虑。

    我低头苦笑一声，忍着胸腔里的那股强烈的怪异感淡淡的开口，“沈经理，你，辞职吧，易旵那里，我去说。”

    沈十行只是看着我，没有开口，镜片后的眼睛也看不出多少情绪。

    毛毛倒是没忍住，跳起来指着我就骂我没良心，“张笑然你可真是厉害了啊！都能直接喊老板的名字了，你这么有本事还有必要来这儿装好人吗？！还是你觉得沈哥被你害得还不够！平时装得一副清高样，还不是乖乖躺着被男人操！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心机这么重呢？！”

    毛毛一张脸色涨得通红，宛如一串被点燃的炮仗。

    其实我很想发泄，从刚才在外面听到这两个人的对话开始我心里的那股怪异感就越加强烈，想把完整的东西砸碎，赤脚踩上去，想把刀插进温热的身体里，看着带有温度的血液从皮开肉绽的身体里流淌漫延，想挖出跳动的心脏，在手中捏到支离破碎，光想想这些我都觉得头脑发热，呼吸急促。我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可我不能，我只能默默听着他的指责，因为这是我该承受的。

    “毛毛！”床上的沈十行声色俱厉的想要阻止毛毛，却给我带来更加严重狂躁感。

    这个地方我实在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真怕自己会失控，我现在急需要一个宣泄口。

    我起身放下水杯，看着脸色涨红的毛毛，“我只是来看看沈哥，看完就走。”

    毛毛被沈十行吼了一声并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意思，依旧气愤，“看沈哥？呵呵，沈哥不用你看！你只要离沈哥远一点，沈哥就不会有事！沈哥到底是……”

    我慢慢的开始听不清毛毛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看到有血从他的口中流出来，顺着嘴角滴落在地面上，开出一朵朵妖艳惑人的花。

    我闭上眼捏了捏鼻根，扶着额头身形恍惚的摆摆手向门外走，“沈经理，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毛毛把我带来的果篮猛地往我怀里一塞，“把你的东西拿走，以后离沈哥远点！也不要再来了！”

    我隐隐听到沈十行呵斥了毛毛，听不清说了些什么，像耳鸣了似的，只觉得特别吵，抱着果篮恍恍惚惚的走了出去。

    走廊里，我把果篮高高的举过头顶，又重重的砸进垃圾桶，看着那些完好光滑的水果在垃圾桶里变成一摊“烂泥”，心中的狂躁感才稍稍平息一点。

    不够，这远远不够，我需要更大的宣泄口。

    我掏出手机按下快捷键，“有时间吗？”

    不知道刀疤是不是接收到了指令，把车开的跟飙车党似的。

    我将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托付给身后柔软的座椅靠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想以此来压制住胸腔里那头疯狂叫嚣着的“怪兽”，却在经过一个幽暗的隧道时差点让它破出胸腔。

    车子从短暂的幽暗驶进刺目的光亮里，而我，却永远只能像个躲在暗处不能见光的，龇牙咧嘴的怪物，只待瞅准时机，奋力一扑，用尖锐的牙齿咬断猎物的筋脉，食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最后在灼热的阳光下化为灰烬。

    有些东西，触碰即是毁灭！

    车窗外有风吹起，道路两侧数不清的树叶被支配着扭摆，在我眼前快速后退着，我仰面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不管是什么，都逃脱不了被支配的命运，而我，此时正被身体里的那头“怪兽”支配着。

    办公室里的黑色窗帘都被放了下来，只有头顶一盏不怎么亮的小吊灯努力的想将屋内的一切照清晰，这是我第一次来易旵的公司，进易旵的办公室。

    见到易旵的时候他穿着正装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像是在看文件，灯光下的他微微蹙着眉心，棱角分明的脸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感，整个画面看上去是那么美好，美好的让人忍不住想……撕碎他！